肖瀚舟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在病床上躺着,房间里安静得很,没有他想看到的人。
这是一件套房,外头是客厅,这里面也有洗手间。
肖瀚舟还在挂水,他靠着床头坐起来,没找到手机。
客厅里的人听到动静,进来了。
是肖天辙。
“醒了。”
“你这一觉可睡得踏实。”
医生给他开了全麻,他手术结束后醒了一会儿,后来出了病房又睡了过去。
“她呢?”
肖天辙心里一笑,这个儿子,和自己一样,是个情种。
“还没来。人家姑娘也要休息。再说了,现在大半夜的,你让人家在这儿陪你?”
肖瀚舟心里是这么想的。
自己是她男人,她为啥不陪着自己?
她跟自己睡在一张病床上才好。
可是当着肖天辙这个陌生的老爸,他什么都没说。
肖天辙看了看吊瓶,叫了护士进来拔掉针管。
肖瀚舟捂住针眼,艾麟和王屹不在身边,他是一万个不习惯。
“瀚舟,你爷爷在隔壁病房,也没睡,说在飞机上睡饱了。”
肖瀚舟下床去了隔壁房间,肖老爷子果然清醒得很,看到肖瀚舟,高兴得就要下床。
肖瀚舟按住他,“不用。我立刻就要走。”
肖老爷子瞪他,“干嘛?要去找人家?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人家都睡了。”
“你替人家姑娘想一想,人家也刚回国,还帮你照顾王屹,人家不累啊。”
“你这么贸贸然找过去,人家妈妈要说你没家教。”
“再说了,人家妈妈照顾了王屹一天,也要好好休息。你不要过去打搅人家。”
肖瀚舟半垂着眼眸听老爷子骂。
这种感觉似乎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他做错了事,老爷子就会这么着不依不饶地骂他。
他呢,就不说话,无声地反抗。
老爷子就会更加生气,让他罚站。
后来他出国留学,老爷子没机会骂他了。
这种感觉好熟悉,又亲切。
肖天辙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笑着看这祖孙俩。
父子没有隔夜仇,他又是老爷子的小儿子,他叫一声“爸爸”,老爷子立刻原谅了他。
现在,重点是让肖瀚舟原谅自己。
也没什么原不原谅的,自己是他老子,他得认。
肖天辙看了看肖瀚舟,“爸爸,瀚舟刚刚醒来,先让他休息吧。”
肖老爷子冷冷哼了一句,“你倒是会讨好他。”
肖瀚舟站起来,“我去睡了。”
他对着肖天辙,浑身都不舒服。
肖老爷子看着肖瀚舟,“瀚舟,他是你爸,你得叫人。”
肖瀚舟根本不理会他,两三步离开了病房。
肖老爷子气得捶床。
肖天辙倒是想得开,“爸,不生气,当年是我不对。瀚舟一下子回不过弯来,等他想明白自然会叫人。”
“你就惯他吧你。”
肖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可是也明白肖天辙说得对。
肖天辙在肖瀚舟一岁多的时候抛弃了他,现在想认儿子,难啊。
肖瀚舟闷闷地躺在床上,实在睡不着,翻开手机里面的照片和视频,看李溶曦的笑脸。
真好看。
真美。
第二天一大早,医生给肖老爷子、肖瀚舟等人做了检查之后,宣布他们可以出院了。
肖瀚舟让王屹安心住院,随后送肖老爷子回了肖家别墅。肖老爷子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离开半年之后再次回到这里,摸着院子里面的花木,差点儿流下一行老泪。
“瀚舟,你说人老了是不是就容易伤感,看见啥都能回忆起来点儿东西。我在冰岛的时候,就经常会想起来你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你爸爸小时候的事。”
肖瀚舟沉默地站在肖老爷子身后,等着老爷子的下文。
肖老爷子背着手走到小河边,“瀚舟,你爸爸知道错了,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儿错呢。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听爷爷的话,原谅你爸爸。”
肖瀚舟垂头看着河水,河水清澈见底,水底部绿色的青荇随着水波招摇,像她被风吹动的发丝。
一条小小的黑色小鱼摆动着尾巴,似乎受到了惊吓,尾巴一摆,钻进水草看不见了。
这么灵动,就像她的眼睛咕噜噜乱转。
肖瀚舟摸了摸口袋里的戒指盒子,他还要求婚嘞,没时间在这里耗着。
“爷爷,我先走了。回头过来看您。”
肖老爷子脸色一冷,“瀚舟,你爸爸刚刚回国,你就这么急着去找你那个小女朋友?记住,百善孝为先。”
肖瀚舟淡漠地看了老爷子一眼,“是么?父慈子孝。他不慈我怎么孝?”
“你、你爸爸是无奈啊,都是我逼得他没办法他才偷走的。”
“他怎么走的我不关心,我也不感兴趣。”
肖老爷子苦着脸,“瀚舟啊,那是你爹啊。”
“我没爹。”
肖瀚舟扭身要走,却又顿住脚步。
肖天辙站在他几步远的地方,眼神非常复杂。
“瀚舟,是爸爸……”
肖瀚舟寒声说道:“抱歉,我没有爸爸。”
“瀚舟,你别这样。爸爸错了。爸爸不应该……”
肖瀚舟很厌恶地看了他一下,从嘴唇里挤出来一句话,“肖先生,您别说这个词,您会玷污这个词。”
肖天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嘴唇苍白,打着哆嗦,“瀚舟,你原谅我,我当年冲动无知,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孩子,你会理解爸爸的。”
肖瀚舟向前两步,幽深的眼神盯着肖天辙,“我凭什么理解你?就凭你生了我,然后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抛弃我?就凭你贡献了一颗不负责任的精子,然后就想收获一个儿子?做梦。”
肖瀚舟绕开肖天辙就走,可是当他走到别墅大门外,一辆出租车在别墅前面停下,车窗摇下来,露出来一张打扮得非常精致的脸。
“瀚舟,傻愣着干什么?帮我开门。”
肖瀚舟站在远处盯着这个女人。
就是她和里面那个男人造成自己半生不幸。一个抛弃自己,一个生下自己后把自己当做筹码。
这两个人没尽过一天的责任,现在自己大了,是算总账的时候了。
凭什么,自己要隐忍要接受?
沙棠见肖瀚舟不给自己开门,也不敢作妖,自己乖乖开门下车。
她没什么行李,只拿着个小包包进了别墅。
肖瀚舟也要跟进去,那司机叫住他,“先生,那个人没付钱。”
刘管家跑出来,“我来付,我来付。”
肖瀚舟眼神紧了紧,盯着沙棠的背影。
沙棠,连出租车的费用都付不起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