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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贾平凹说,天花板是病人的一部看不完的书。

    苏翰靠着沙发,一边小口小口地啜着茶,一边兀自地盯着客厅的天花板,可怎样也盯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客厅的天花板是简约的白色,上面坠着盏吊灯。吊灯像花儿般簇着中央的吊索,灯旁挂着些琉璃的装饰。游轮在航行中是极平稳的,可苏翰依旧感觉这凌在半空中的琉璃在不住地晃动着。它像钟摆似勤勤恳恳地来回旋转着,只为这有些枯燥的堂厅竭力地奉上些生动的光景。

    好吧,只待在套间的时光属实是有些无聊的。

    苏翰只觉得客厅里头时间的流动有些凝滞了,欧根哼着歌收拾着明天下船的行李,海伦娜坐在隔了自己一个身位的沙发上,时不时地测着茶壶里头剩下的茶的水温。让巴尔呢,这家伙又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头酌着酒喝,等等她哪来的酒?

    苏翰把剩余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走吧,出去走走吧,昨天不是只逛了一小部分吗?”

    ——————————————————

    抛开目的明确的电梯,苏翰一行人漫无目的地一个楼层一个楼层地向下走着。

    “明天终于能下船了,这船上的日子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指挥官还是得努力克服一下这怕水的坏毛病,欧根可从来没听说过哪位指挥官会不敢上船。”

    “饶了我吧。”

    “欧根突然想到,如果指挥官被欧根抱着走在海上,这样指挥官还会害怕吗?”

    苏翰想象着自己在码头众目睽睽之下被欧根公主抱着踏海而行的场景,打了个寒颤。

    “还是算了吧,等……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港区,没人的时候可以试一下。”

    “港区啊,指挥官再过一年半就要有自己的港区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也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头,只能希望是比较安全的大后方了。”

    “不过有女将帮衬,总部那边会好说话点吧。”

    “应该吧。话说回来,女将不是回P市了吗,我们冬令营中间休息的时候去看看她吧,顺便还能逛逛P市,我可是想去P市很久了……”

    “是过去给娘家人把把关吧。”

    欧根挽着苏翰的手紧了几分,近乎是要把整个人给贴到苏翰身上,她的下巴轻轻地枕在苏翰的肩头,咬着耳朵低声念着。可这声音突然近得有些暧昧了,苏翰只觉得欧根的耳语把自己的心弦胡乱地拨了阵,只留下了一片狼藉的回音离去了。

    “哪……哪有的事,大家朋友一场,路过不去看看?在说我本来就很期待P市,之前就一直很想去逛逛了。”

    “指挥官,捞船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哦~”

    “真不是,真只是去探望一下,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

    扪心自问,苏翰真不是抱着捞船的心态想出这主意的,苏翰只是单纯地觉得朋友间就该打个招呼,更何况女将还能充当一行人在P市的导游,简直是一举多得。再说,待以后建立了自己的港区,女将会选择抛下安稳的工作,体面的身份,跟着自己从一穷二白来垒起未来的砖瓦吗?

    没有一名指挥官会不期待船齐霸业,只是世上不可能任何事情都如心所愿。

    苏翰没有一定能把港区建设好的把握,又怎么能拉着女将贸然地下水呢?

    等到把港区建设好再去问试试吧。

    苏翰有些出神地想着,一旁的欧根打开了话匣:

    “不过流浪舰娘也是挺辛苦的呢。”

    “是吗?格奈森瑙的舰装我没见过不知道,但女将都有件金的双高平。”

    “那是因为女将她以前是隶属于总署的舰娘,同时舰龄也有将近40年了吧,算得上是老资历了。格奈森瑙更不用说了,她是45年的那批舰娘,身上全是金装,因为没有指挥官练度只达到了一百,简直是行走在人间的活化石。”

    “啊,怪不得格奈森瑙看我的眼神有时候有点慈祥,而且女将居然40岁了!”

    苏翰难以想象那位脑门只到自己下巴,连敲自己的额头都需要踮直了脚的娃娃脸女将,她的岁数都可以做自己的母亲了。

    舰娘真是种神奇的生物。

    “围剿那些低等级塞壬时指挥官不在现场不知道,欧根看见他们舰团的卡辛和唐斯身上还全是初始的白装。”

    “我当时在后面,他们最好的装备也只有一件mk6。”

    苏翰突然意识到自己昨天在牌桌上错失了一位巨大的客户,明明自己当时已经意识到了,却没有直接开口询问,是什么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呢?

    难道是自己手中的企业卡吗?

    罢罢,反正唐斯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说不定等她巡逻回来便能在船上遇见了,那时再谈也不迟。

    苏翰摒去杂念,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个新的楼层。

    “水吧吗?进去看看吧。”

    与其说是水吧,不如说是一个巨大的休息厅,里头被划分成了若干个区域。有开放式沙发随意排列的沙龙,也有与周围隔开的阅读区,再深些的区域苏翰便看不大清了。

    欧根自告奋勇地为众人去拿些小餐品点心,让巴尔则是去询问工作人员这有没有提供酒水了。苏翰带着海伦娜寻了僻静的小隔间,打算从书架上挑本书来消磨这段悠闲的时光。

    “海伦娜,怎么样,选好了吗?”

    “指挥官,其实我不是很明白该选什么,能帮我选一本吗?”

    “呣……我看看,这本吧,《老人与海》”

    “好的。”

    而苏翰呢,选择了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风靡一时,至今也仍然有源源不绝的人前来拜读的爽文鼻祖之一,通俗的历史小说——

    《基督山伯爵》

    “点心来了,海伦娜和指挥官,你们要的橙汁。”

    就这样,暖黄色的灯光为扉页镀上金边,空气中弥漫着暖洋洋的,醉人的气息,更远处的大厅中央的乐队演奏着不知名的古典乐。乐声在偌大的厅堂中不断地振荡,回响,最后汇聚成翻页间的“沙沙”声。

    欧根靠着自己的肩膀小憩,均匀的吐息声吹得苏翰脖颈有些痒。海伦娜埋着脑袋读着,或许是读的入迷,她的长发垂到了自己的小臂上。让巴尔是最晚回来的,此时正拎着酒杯慢悠悠地品着,看着书架上那一排排的书名,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翰觉得这或许是自己在船上度过的最为惬意的时光。

    目光往下一句看去:

    “这个世界上无所谓幸福,也无所谓不幸,有的只是一种境况和另一种境况的比较,如此而已。只有体验过极度不幸的人,才能品尝到极度的幸福。只有下过死的决心的人,马克西米利安,才会知道活着有多好。

    幸福地生活下去吧,我心爱的孩子们,请你们永远别忘记,直至天主垂允为人类揭示未来图景的那一天来到之前,人类的全部智慧就包含在这五个字里面: 等待和希望!”

    等待和希望啊。

    这般感叹着,苏翰抬起了脑袋,打算吃个马卡龙,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在稍远处过道里头四处张望的,宾夕法尼亚的碧眼。

    第一位顾客来了,这是苏翰心里头冒出的第一个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