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博衍给赵力的信封里是几张打印的监控图片，图片的主人公虽然戴着鸭舌帽，但拼凑一下是能够看出五官的。
他本就厌恶隔个十天二十天主动上前挑衅的孔强，车胎被扎后就有意做个了断，却一直没有行动。前几天了解方识晨和孔强的相遇，他决定，这次要把孔强这个麻烦彻底解决。
最近气温越来越低，初冬的风将道路两旁铺满枯叶。
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子仿佛不知冷是何物，高二（3）班甚至还有同学穿着短袖。
可方识晨从小怕冷，每天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来上学，走到有空调的教室后才会脱下外套。
这天一早，方识晨刚到教室，陆源趁机逗他：“方鼠鼠又背着冬眠的窝来学校了。”
方识晨跑过去捶他，并将自己冒着寒气的手从他后领伸进去，直到他哀叫投降，才得意地回到自己座位，开始脱外套。
坐下后，方识晨讨好的和余博衍说话：“衍哥，最近有没有什么事呀？”
余博衍看他“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样子有些想笑，说：“我怎么感觉你不怀好意？”
方识晨立刻反驳：“才没有呢！我什么时候对你不怀好意了？按你的说法，我每天给你带吃的喝的，你身上哪一块儿缺斤少两了？”
余博衍淡定回答：“我没吃。”
“……”
空气短暂静默，仿佛有鸦声划过。
方识晨一想，那些东西确实是进了他们几个的肚子，忍不住尴尬笑笑：“害，衍哥是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才不会小人之心猜测我……”
余博衍只当他跑火车，并不接话。
方识晨继续叨叨：“其实也没什么事，不是快圣诞节了么，加上过两天又是陆源的生日，我们想着聚聚呢，你来和我们一起玩吧？你放心，大部分人你都认识，而且你去的话，我会一直陪着你，跟你说话。你看你每天只是学习和运动，也该适当娱乐娱乐……”
余博衍觉得好笑：“那你每天只是吃东西和娱乐，也该适当学习和运动了。”
方识晨一脸对方在胡说八道的表情：“衍哥，你这么说，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余博衍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但回绝了他的邀请：“不去，没时间。”
方识晨一下泄了气：“想和你一起出去玩怎么这么难啊……”
余博衍听出他话中的气馁，想说什么，又想着这周六有要事，且自己对方识晨的朋友确实不感兴趣，最终什么都没说。
周六是陆源的十七周岁生日。陆源邀请了周俊柏、方识晨等众人，说要带他们见世面，已经定好了本市最好的私人会所、最豪华包厢。
方识晨想着自己确实没有出入过这些场合，还挺期待的，他本想邀请余博衍和他一起，果然被拒绝了，他忍不住有点小失落。
周六傍晚，会所豪华包厢里，灯红酒绿、声音嘈杂。
周俊柏看着坐在一旁的方识晨心不在焉，他走过去，递给对方一杯温水：“怎么了，不好玩吗？”
方识晨摇摇头：“当然没有，我听他们唱歌呢，只是不想喝酒，所以我坐在这儿就行。”
周俊柏看了看手表，已经六点了：“要不我陪你回去吧。”
方识晨摇头：“大源儿生日呢，我走了他肯定不高兴。你不用管我，你去和他们玩吧。”
周俊柏没有回答，但他也没有同意方识晨的建议，而是默默坐在了旁边。
过了一会，包厢大门忽然打开，一个服务生鼓着掌、领着一群年轻漂亮的男生女生进来了。
方识晨一阵发懵，不知这是什么情况。陆源走过来坐在他另一边，用手指着那群人：“大宝儿，柏哥，牛吧！全是学生。”
方识晨很震惊，他只听说过一些富二代玩车、玩小女孩儿的花边传闻，虽然他们家也很有钱，但他从来没有靠近过这些，更别论此刻身处其中，他不禁觉得有些别扭。
周俊柏见方识晨瞪大眼、微张着嘴的模样，估摸是被吓到了，他用不认可的眼神隔着方识晨去瞪陆源。
陆源讪讪摆手，他也想起方识晨和他们确实不一样。他和周俊柏两三年前已经开始跟着家里参加一些商业活动，也和一些合作商的公子哥儿一起玩乐过。他曾经粗略地和方识晨提过他们的玩法，不过明显对方没放在心上。
陆源对方识晨讨好道：“大宝儿，别怕，今天只喝酒！你看那个女生多漂亮啊，我把她叫过来陪你玩儿！”
周俊柏听陆源如此说，神色一顿、脸色一黑，但并没有立即阻止，他觉得时机未到，对任何人他都不能暴露。
方识晨听陆源如此提议，再次一脸震惊，连话都忘了说。
陆源安抚他：“没关系，第一次是有点不适应，我去叫她，待会儿你就知道其中的乐趣了。”
说完正要起身，方识晨一把拉住他，略微局促：“不用，我不想，你们玩就行了。”
陆源还想劝，周俊柏用手轻轻推拒：“不用管他，我陪着他就行。你过去吧，今天好歹是主人公，一直在我们这个角落也说不过去。”
陆源觉得周俊柏说得很有道理，于是他拍了拍方识晨，接着慢慢走向包厢主位。
周俊柏继续坐下安抚方识晨：“其实这事并不少见，陆源他爸开的一些ktv也有负责陪喝酒、玩耍的。大家各取所需，两厢情愿。”
方识晨呆呆地点头：“我早就听说过，只是确实没见过。”随后想了想，转头问道：“你们以前也玩过吗？真的只是喝酒吗？”
周俊柏顿了顿，想起曾经确实被一个男孩儿口过，但他决定撒谎：“只是喝酒。有些商业场合，他们会叫这些人来助兴。你也知道，我们都不小了，以后还要接管公司，避免不了商业应酬的。”
方识晨点了点头，并不多想，没有再说话。他并不在意陆源和周俊柏的节操，他只是觉得惊讶，原来他们早就体验过。
过了一小会儿，他指一个方向询问周俊白：“那个男生怎么穿裙子？”
刚说完，他便看见对方突然跪坐在地上，伸手去摸另一位男性的裆部，摸了之后又用嘴隔着裤子亲那个部位。
方识晨赶紧回避，他瞪大双眼看着周俊柏，他知道且尊重同性恋群体，但是他认为这里有那么多人，怎么可以“光天化日”之下干这种事……
周俊柏也看见了，但他不慌，来之前陆源已经吩咐过，可以带走，但不可现场直播。他安抚一脸惊讶的方识晨：“你放心。不会怎样的，这可能是他们的小爱好，只是单纯地玩玩。”
方识晨不解，但他越来越觉得别扭，逐渐心生离开之意：“周俊柏，你自己去玩吧，我现在确实还不习惯。你们真的不用管我。”
周俊柏知道他的局促，耐心安抚他：“没事儿，我陪着你。待会我们早点离开。”
没办法，方识晨只能继续不安地坐着。
没过一会，包厢进来了一个看着二十岁左右的男子，那人先和陆源拥抱，接着又和其他人打招呼。
周俊柏认出那是佳润地产的二公子，佳润近两年和周俊柏爷爷的前峰集团保持着密切合作。
不一会儿，那人和周俊柏视线相对，周俊柏没有办法，需要去应酬，他起身正打算过去，又回头担心地看了看方识晨。
方识晨看出了他有事情：“你去吧，不用管我的。”
周俊柏无奈，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背：“我很快回来。”说完后便走开了。
随后，方识晨独自一人坐在角落，他看着那位青年和周俊柏、陆源勾肩搭背，不停地说话，他猜，周俊柏一时半会儿应该过不来了。
他看着这个巨大的包厢，年轻的男男女女们各自“忙碌”：交谈、喝酒、亲吻……他觉得没意思，想出去透气，他再次看了看陆源和周俊柏依旧一副忙着应酬的样子，转了转眼珠便轻轻放下水杯，摸着包厢另一个离他比较近的门出去了。
方识晨随着会所标识走了好一会儿，终于走到连接一楼的豪华弧形旋转楼梯，他忍不住嘀咕：“刚刚是从这里上来的？这个地方怎么那么大……”
他正犹豫要不要下去，突然听见下方传来一阵骚动，于是他趴在扶手上，往下看去：警察？
方识晨怀着好奇继续观看，没过几秒，竟然看见孔强手腕戴着手铐、被两个警察带出去了，他不禁瞪大了眼，什么情况？他没有多想便快速下楼去了。
一楼的突发事故已接近尾声，方识晨到大厅时，孔强和另外两个男子已被带上警车。他看着工作人员诚惶诚恐、在过道中部的包厢进进出出，不知为何，一种直觉他感到心神不宁，脚步不知不觉往那边挪去。
正在不安纳闷之时，突然，他眼睁睁看见包厢门口、余博衍被人搀着走出来，而对方的衣服、裤子上有几处斑驳血迹。
世界仿佛骤然一静，方识晨大脑也一片空白，他惊恐地看向余博衍，哽咽失声、颤抖地喊到：“衍哥！”
清脆动人、却夹杂着破碎恐惧的呼喊穿过了金碧辉煌、人来人往的过道。
那一刻，时间的转动对方识晨和余博衍好似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