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苑不管不顾,冲进赫连香盈屋内,看到床榻上躺着的身影,景苑心中一窒。
她颤抖着手,试了试病床上的赫连香盈的脉搏,发现还有脉息,这才松下一口气。
“小小姐!”乌茜忙跟了上来。
景苑皱眉,阿娘的气息很弱,弱的好像随时都会消失。
她转头问乌茜,“乌茜,阿嬷去了多久了?”
“左右也去了快两个个时辰了。”
两个时辰......
阿娘的病可拖不得!
“小小姐,姑娘病得这样重。赵嬷嬷也不知道何时才会回来。要不,我们去求府上的张管家,求他帮忙去请大夫吧?”
去求管家张千?
上一世她的确这么做了,可就算她跪在了张千的面前,那张千也没有松口。
之后,她走投无路,独自出门去寻找大夫。
但是今日大雨,大多店铺都关了,等她好容易带着大夫回来,阿娘已然没了气息.....
“求人不如求己。”景苑心下定了主意。
景苑起身,从梳妆台下的妆奁屉子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在乌茜的手里,“乌茜,你把这钱交给宝柱,让宝柱去租辆马车来。然后,你去宁安堂找老夫人借景府铜牌来。”
“可小小姐,我们和老夫人平素没有来往,她老人家会出手帮我们吗?”乌茜心中有疑虑。
“她会帮我的。”景苑肯定道。
“好,那奴婢这就去!”
不多时,乌茜披雨而来,“小小姐,我借到了!”
乌茜将揣在怀里的铜牌递给景苑。景苑见到铜牌,那悬着的心放了一半,又紧问,“马车呢?”
“马车已经备好。小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跑了这么个来回,乌茜还不知道景苑这么做的原因。
“我要去找景项年!”景苑抓紧手中的铜牌,目光坚定,“乌茜,你留在这里守着阿娘。我这就去找他!”
这一次,她一定要赶上!
上一世的今天,父亲景项年出门去友人稽尚府中做客了。
所以,景苑现在就要去稽尚府中,直接去找景项年!
大雨如注,雾霭漫布了一整个天空,将白云染成了灰色。绥宁城被压在重重乌云之下。
宝柱驾着马车,一路颠簸,在雨幕中朝着目的地驶去。
景苑额头的纱布淋了雨水,此时已然渗透,冷风灌进马车,景苑只觉身在冰窖里。
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要赶上!
最终——“小小姐,到了!”
景苑当即掀帘下车,也顾不得有没有伞撑着,就直接冒雨下车,朝着稽尚府邸冲去。
——“叩叩”景苑叩响了小门。
“谁啊,大下雨天的,这个时候来?”小厮卸下小门门闩,刚打开,一个瘦小的人儿径直就扑倒在了地上!
景苑头昏脑涨,也不顾身上的狼狈,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一身笨拙的蓑衣贴着的衣裙湿哒哒地垂在地上,双头的丫髻已然散乱。
小厮吓了一跳,又见这小丫头要起来,便走上前蹲下身,“丫头,你找谁?”
“我,我要见景项年景大人!”景苑一张小脸惨白,伸出手拽住了杉衣的袖子,将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张刻着景府的铜牌给他看。
“我是太常寺寺丞景项年景大人的女儿,景苑。麻烦你去通报一声,我要见他!”
“你要找景大人?景大人今日的确在府上。此时正和老爷下棋呢。”杉衣还没把话说完,景苑就骤然昏死了过去。
小厮的声音还在她的耳畔——
“景小姐,景小姐!”
迷迷糊糊中,景苑又听见了乌茜的哭声,“小小姐,小小姐,你快醒醒!”
倏然,景苑惊醒。她坐起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好一会才缓过劲来。
乌茜不管不顾搂着景苑的脖子一顿哭,还不忘诉说着心里的担忧。
“小小姐你吓死奴婢了,外头那么大的雨,小姐你竟然独自出门去找大人,还好你没有什么事,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好?”
“景大人呢?来了吗?”景苑被乌茜搂着喘不过气,只能抓住乌茜的手,“乌茜,阿娘呢?”
“大人带着您和大夫一同来了忏德院,现在就在姑娘房里。”
“大夫来了就好。”
大夫来了,那阿娘就有救了!也不枉她今天不管不顾奔走这一遭。
稳定心神后,景苑又问,“阿娘现在怎么样了?大夫可开了药了?”
还没等乌茜说什么,冬凌就急冲冲地冲了进来,话里带着哭腔,“小小姐,你快去看看姑娘吧……大夫说,姑娘她快不行了!”
什么!!!
景苑掀开被子,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有乌茜扶着才勉强站住了身子。
珠帘翻动,景苑快步穿入房内。
她听见了许许多多的哭声......
阿嬷在哭,冬凌在哭,跟着她跑进来的乌茜跪坐在地上哭着,就连平时最坚强的宝柱,此时也在角落里呜咽着......
景苑先是见到了坐在床榻畔的景项年,再然后,是躺在阿嬷怀里,朝她伸出手的阿娘。
“阿娘!”景苑扑过去,紧紧抓住了赫连香盈的手,“苑儿在这里,阿娘,苑儿在这里!”
赫连香盈只是笑着,缓缓抚摸景苑的面庞。那冰凉的指尖停留在景苑的眉宇,反复描摹。
她突然想说说话。
当她张口的那一刻,她才想起来,十多年前,她就被皇宫里的那个人灌下了一碗毒药,毒哑了喉咙。
景项年难掩悲痛,看着记忆里那个曾经明艳张扬的女子变成眼前这般模样,多少年的恩怨情仇,此时都消散了。
“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他能做的,只有承诺。“好好照顾,我们的孩子。”
赫连香盈对上他的目光。多么熟悉的声音呵。算起来,她和他也有快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她知道,景项年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所以在十二年前,她还是静婉公主的时候,那样义无反顾的要嫁给他。
只可惜,他并不爱她。
景项年只恨她强嫁,拆散了他和他的爱人。
她那样的一片痴情被他拒之门外。
后来,她偶然怀上了他的孩子。她原本以为,他和她会有新的开始。
可自打她怀孕之后,景项年就再也没有踏进她的院子,还把她所住的院子改为忏德院,意在让她永生都在忏悔......
如果可以重来,她定不会用父兄战死沙场的功劳去换取她和景项年的赐婚圣旨,她也不会强迫一个根本就不爱她的人娶她为妻!
只可惜,没有如果。
而她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