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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要他一生愧悔

    赵良姜深知景苑的脾气,怕等会景苑耐不住要发脾气,于是劝说道,“小小姐,待会见着那莲央,你万万不可摆脸色。”

    景苑沉心定气,“阿嬷放心,我不会那样做的。”

    待乌茜把莲央请进来后,景苑拭了拭脸上的泪,又在乌茜的搀扶下从蒲团上站起身。

    随后,景苑恭恭敬敬地给莲央行了个礼,“给姐姐请安。”

    “小姐这可使不得!”莲央见状赶紧拦住景苑,忙道,“奴婢是服侍老夫人的莲央,可担不起这样的大礼。”

    “如果当日,不是莲央姐姐把景府铜牌借给我,景苑怕是见不到父亲,也请不来大夫给阿娘诊治。”景苑拉着莲央的手,眼里尽是赤诚。

    “小姐你折煞奴婢了,奴婢哪有那么大的功劳。是老夫人,虽说老夫人与你未曾有过来往,但她心里是有你的。只是老爷他......”莲央说到这顿了下来。

    就算如今,赫连香盈已经去世,景项年与景苑的关系也有了破冰之势。但到底景项年和忏德院之间是有隔阂在的。

    莲央的顾虑,景苑也清楚。

    当初景苑并没有直接让老夫人出手帮忙,而只是去借铜牌,就是因为顾虑到老夫人与忏德院从未有过来往,贸然请愿会让老夫人左右为难。

    所以,景苑绕开了话题。

    “景苑无福不能承欢老夫人膝下,老夫人却时时记挂着景苑,景苑实在是羞愧难当。亏有姐姐这样天仙似的人服侍老夫人,我也安心不是?”

    这一番话景苑说得格外真挚,莲央虽未直说,但看景苑的眼神多了欣赏之色。

    “小姐这般记挂老夫人,也不枉我深夜替老夫人走这一遭。”莲央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堂内,“如何?丧礼事宜可还妥当?”

    “一切都好。”景苑且问,“姐姐漏夜前来,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莲央呈上山参一支,递交给景苑,“老夫人担心小姐您的身子,所以深夜派我送来这一支山参,望小姐珍重自身,以待来日。”

    后面半句,颇有语重心长之意。

    “多谢姐姐。老夫人这般挂念于我,景苑羞愧难当,若有机会,一定当面道谢。”景苑心中了然,接过山参交于乌茜,再行一礼。

    “小姐莫再折煞奴婢了。”莲央连忙扶起景苑,退半步行礼,“好了,山参既已送到,老夫人还等我回话呢,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乌茜,送莲央姐姐。”

    目送莲央离开之后,景苑的目光落到了桌上的那支山参匣子上。

    这一世,她要想改写命运,就必须在景家站稳脚跟。而老夫人重视子嗣,待她也还算和善,对于她来说无疑就是最好的选择。

    “老奴知道小小姐心中有怨,但要活下去,就不能让旁人知晓这份怨。”

    赵良姜见景苑看着那支山参沉默不语,以为景苑心中哀怨,便出言宽慰,“小小姐,今天你做的很好。”

    景苑摩挲着那装着山参的匣子,坚定道,“苑儿明白。”

    “我不仅要活着,我还要以景家嫡女的身份活着。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和阿娘的人,都好好看着,我景苑是如何笑到最后的!”

    “好,好!不愧是我们赫连家族的儿女!”赵良姜欣慰不已,“无论苑儿你做什么,阿嬷都会支持你!”

    看着阿嬷的脸庞,景苑还是忍不住眼眶湿热,这样好的阿嬷,上一世的她怎么如此糊涂,竟会听信谗言,觉得赵良姜只是为了满足对她的控制欲才处处与她作对的呢!

    这时,乌茜刚送走莲央,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进了屋子,十万火急的还险些被门槛给绊倒,“小小姐!”

    “什么事,如此慌张。”景苑忙伸手扶住乌茜。

    “小小姐,奴婢刚才送莲央到院门口,远远的看到老爷正往咱们院子里走呢!”乌茜的语气里带着惊喜。

    “当真?莫不是你看错了?”赵良姜不太信。

    “千真万确,奴婢生怕认错了还悄摸走近了看的,就是老爷!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爷走了两步就停下来了,既不过来,也不回去,就站在那一动不动了。”

    乌茜随即提议,“小小姐,你看要不要让奴婢去请老爷过来?”

    “不必。”景苑看向外头,夜色如墨,树影摇曳,“他要站,就让他站去吧。”

    乌茜虽然不明白,但是景苑既然这么吩咐,她也就照做了。但是赵良姜有话要说。

    “小小姐才说要在景家站稳脚跟,怎么这会又闹脾气了?”

    “阿嬷,并不是我闹脾气。”景苑解释着。

    “有句话说得好,近乡情更怯。我想父亲之所以想来又不敢来,是因为心中对母亲存着愧疚。我若贸然请父亲进了院子,这讨好的意味未免太过刻意。”

    “若是父亲如愿抵消了这份愧疚,那也太便宜了他了。”

    景苑的手扶着木门,目光看向那看不穿的黑夜里去,“我要他景项年一生一世都带着对阿娘的愧疚活着,一辈子都别想忘了,是他亏欠阿娘的!”

    丑时到,入殓仪式起。

    一众人小心将灵床上的赫连香盈抬入棺内。景苑看着那沉重的棺门缓缓合上,就此,她和阿娘正式阴阳两隔。

    棺门合上的一刹,景苑扑向那木棺,撕心裂肺地哭着,她把对阿娘两世的愧悔,对上一辈子所有的遗憾和痛苦都哭尽——

    “阿娘!”

    星夜荼蘼,风起。卷起铜盆里的落地纸,飘向没有尽头的天空。

    景项年双手负立,站在忏德院外不远处,他听到了景苑的哭声,闭上双眸,强压着那难忍的泪意。

    七宝见景项年站在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一动都不动。他听着那渗人的哭声,又被冷风一吹,突然想起之前樟衣讲的那些鬼故事,吓得浑身一激灵。

    胆小的他实在耐不住了,小心问道,“老爷,可要进去看看?”

    “罢了。”良久,景项年甩了袖子,黯然离去。

    香盈,这人世一遭,你我,就此别过。

    出殡的时辰到了。一切就绪,景苑从赵良姜手中接过赫连香盈用过的药罐,砸碎于灵前——“哐啷!”

    “起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