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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阎王殿里无名鬼

    景项年是替顾思迎传话的,但也是想借机会补偿景苑的。

    知道景苑受伤,他也有些担心。到底,景苑也是他的孩子,他不能撒手不管。

    这也是他在赫连香盈去世之前,与她的承诺。

    思及此,景项年继续游说,“曦儿她小你两岁,是你的妹妹。她性子乖巧可爱,你们姐妹应该好相处的。”

    景苑有些惊讶,景项年竟然知道她的岁数。

    不过也就只是惊讶,也许在景项年的眼里,她的出生只是耻辱罢了。

    她和景曦,同是景项年的女儿,但是待遇天差地别。

    自景曦出生,就是景项年的掌上明珠。景府上下,无一不把她当祖宗供着,也就只有老夫人不待见她,常和景项年说,景曦是庶女不可太过骄纵。

    到后来,顾思迎被抬为正妻,机缘巧合迎姝长公主元靖柔还认了景曦为义女。

    彼时,景苑因与景府众人不和,被送到了庄子上独自生活。等到了及笄,景项年才把景苑接了回来,并以养女的身份写上了族谱。

    说来好笑,她的母亲赫连香盈明明是景项年明媒正娶进门的,但是景项年却不认她这个夫人,就连族谱都没给她登名。

    “大人,您曾经下过令。说赫连氏虽然嫁入景府,但景府上下不得以夫人的待遇对之,赫连氏所生之女,也不能以小姐视之。至今,族谱上也没有我的名字,外人也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就这样骤然搬进姨娘的香云院,外人看了,怕是会疑心我的身份。”

    景苑的话,让景项年一愣。他没想到,景苑竟然会在他面前直接说出他之前给忏德院下的规矩。

    景苑一番陈述,让景项年觉得她不像是个九岁的孩子。

    “你就是我景项年的女儿,这又有什么好非议的?”景项年正色,“还是说,是你不想当我景项年的女儿?”

    景苑闻言,微愣。

    这是重生以来,景项年第二次说,她是他的女儿。

    第一次,是在阿娘临去前,他对阿娘的许诺。

    “还是老奴来说吧。”见景苑默了,赵良姜接话,“若是景府平白无故,突然又多出来了一个小姐,外人见了难免会揣测,苑小姐会不会是大人您的私生女。要是再被有心人利用,恐会对大人您的仕途不利。”

    景项年愣住,很快就明白了这里头的利害关系。

    现在正是他晋升的关键时候,若是这个时候传出些流言,被人抓住把柄,他不能晋升也罢,要是连累到整个景家,那就得不偿失了。

    “大人,既然你说我是你的女儿。那你何曾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我景苑也不是为了一碗饭就无视祖宗法理的人。我母亲至死都没能上族谱,我不想也和我母亲一样,到死也只是个没名没分,阎王殿里的无名鬼。”

    景苑的话,惊到了赵良姜,吓得她赶紧呵斥,“苑儿!”

    这时,乌茜端来了刚沏好的茶水,“大人,请用茶。”

    一时间,气氛又凝重了起来。

    景苑在赌,赌景项年心里对阿娘和对她的愧疚。阿娘这十年的冷遇,到死也没能得到正名的委屈与遗憾。

    景项年对上景苑的眸子,那双眸子漆黑如墨,眉宇之间,像极了赫连香盈。

    赫连香盈,那个曾经出身将门,贵为静婉公主的女子;那个一眼便相中了他,不管不顾,要做他的结发妻子的女子;那个就算被毒哑了喉咙,身中噬心蛊也要给他生下孩子的女子。那个用一辈子的自我圈禁来忏悔的女子。

    他怎能不愧疚?

    景项年端起茶碗,掀开了瓷质的盖子,看着那氤氲的热气在夜的烛火下缥缈而起。滚进他眼底的翻腾的情绪。

    他最终没能饮下一口热茶,就将这茶碗放在了桌案上,随后起身,不再多说一个字就掀帘踏入了漆黑的夜里。

    “小姐,老爷他怎么走了?”乌茜刚才一直在厨房煮水烹茶,刚送来茶,人就走了。

    “苑儿!”赵良姜唤了一声,景苑别过头,并没有回应。

    她正想说什么,却看见一滴透明的眼泪从景苑的脸颊上滑落,无声地滴落在了她手中攥紧的帕子上。

    一时,再多斥责的话语赵良姜都说不出口了。

    “小姐,你别哭了。”乌茜见景苑哭,一时忍不住也开始哭了起来,“呜呜呜小姐你难过乌茜也好难过呜呜呜。”

    看见乌茜又泪眼汪汪的,景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破涕为笑了起来。

    “傻丫头,受委屈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什么?”景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还不忘帮乌茜擦脸上的泪。

    “呜呜呜呜,我就是见不得小姐受委屈难过嘛呜呜呜呜。”见景苑不再哭了,乌茜也渐渐止住了眼泪。

    “你们两个傻孩子。”赵良姜将景苑和乌茜揽进怀里,轻拍安抚着,“好了好了,都别哭了。”

    阿嬷怀里的温度是温暖的,景苑依在赵良姜的怀里,紧绷着的神经才稍稍缓解。

    她的确还是做不到冷静地面对景项年。一看到那张脸,她就控制不住想起阿娘曾经受到的那些委屈。

    阿娘被毒哑的喉咙还有折磨她一生的噬心蛊,虽然赵良姜和她说这些景项年都未曾参与。但是景苑不信,不是始作俑者,景项年也是冷漠旁观的那个人。

    她如何能做到原谅?

    “就这样说开了也好。虚伪的低眉顺眼或许能争取来短暂的安宁,但存在的问题没有解决,就会像蛊一样,不时地发作。”

    赵良姜顺着景苑柔软的黑发。景苑的性子是像极了赫连香盈的,曾经的赫连香盈也是受不得委屈。她爱恨分明,纵容不了半分的模糊敷衍。

    刚才与景项年对峙,景苑自觉是违背了和赵良姜要放下怨恨与景家和睦相处的约定,她觉着应该同赵良姜解释一下。

    “阿嬷,你相信我。我刚才那么说是有原因的。”

    赵良姜笑了笑,“阿嬷相信你。”

    景项年从见到景苑第一面到现在,从来都没有提过要把景苑登上族谱的事情。他还好意思说他要认回这个女儿。

    她赫连家的女儿,是他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