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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晓旭跟着阿扎提回到家,阿扎提开始给她换药。阿扎提的气息吹到耳朵和脖子,有点痒痒的。她很喜欢阿扎提身上的味道,喜欢他为了她换药时的温柔体贴,喜欢他扶着她的肩教她如何听声辨物,喜欢他伏案教她如何制香,喜欢他握着她的手教她如何辨别不同草药,喜欢他陪她一起训狗,喜欢他喂她喝药时的对坐,喜欢他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她也不知道何时起对阿扎提起心动念,可能是因为山洞里和浑身滚烫的他不经意的吻,可能是因为山林中一同厮杀时可以将后背放心的交给对方,可能是因为他挽弓射箭时满脸自信,也可能是因为归来以后朝夕相处间他细致入微的关怀。

    虽然那时候阿扎提很冷漠,可是他的责任心和给她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那种前后对比后的反差让黎晓旭更为沦陷,她知道,她不想离开他。

    “药换好了,你等我一会儿,我去给你烧水。”阿扎提知道黎晓旭喜欢洗澡,只要她住在这里,给她打水泡澡成了他每日的任务。

    黎晓旭拉住阿扎提衣衫的一角,“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今天不方便洗澡么?”阿扎提心里算了一下日子,应该还没到那几天吧。还是说因为裴照初的到来,她有什么话想跟他说。他等她开口。

    “没事,你去吧。谢谢你,阿扎提。”阿扎提拍了拍她的头。

    黎晓旭把自己沉到木桶里,又一次在内心告诉自己,其实这种对阿扎提的喜欢,只不过是分泌的激素作用,只不过是大脑因为刺激做出的错误判断,只不过是吊桥效应。遇到危机时,血流心跳加速,刚好身边有那么一个异性,她的大脑误把心跳加速理解成了心动,大脑混淆了事实和情感,从而产生一种恋爱的错觉。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一种虚假公干偏差。这种偏差错觉的心理情况,是把自身的特性转移到他人身上,将其认为一种普遍性,以加强自己的社会认知和正确性、普遍性的存在。简言之,就是以己之心,度人之腹。

    比如,她是穿越而来的,当阿扎提或多或少的出现过和她有交集的地方,她就理所应当的认为对方也是穿越者,和她有同样的价值观、世界观,就不自主的把对方当做同类,想要靠近。“黎晓旭,你醒醒,阿扎提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他,都是错觉。别说你已成了个瞎子,就算是个正常人你们可能性也不大。”她轻拍自己的脸,反复提醒自己。

    阿扎提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敲门声。“好了没,怎么那么久?”他怕她看不见磕了碰了,赶紧来问。

    “哦,好了,马上。”黎晓旭喊着,一边穿上衣服一边往外走,不留神踩到地上的肥皂水滑了一跤,“哎哟。”

    “怎么了?”阿扎提赶紧冲进屋,看见香肩半露的黎晓旭,一手抓着木桶,坐在地上。他脱了外套搭在黎晓旭身上,一口气抱着她赶紧丢到炕上,不然到时候着凉换了风寒,发热还咳嗽。“真是不让人省心。”

    “对不起。”黎晓旭小声说。

    阿扎提听到她唯唯诺诺的道歉,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伤到哪里没有?”

    “没有,没事的。”

    阿扎提捏了一下她关节,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你在我面前不说实话吗?”

    “我不想麻烦你,怕你嫌弃我。”

    “你不想麻烦我,那你想麻烦谁?”“我谁都不想麻烦。”“还有哪里疼?”黎晓旭指了指磕碰到的几处地方,扎提给了她取了铁打药酒来揉搓。

    “你知道吗,我那段时间从沙漠好不容易出来,却成了哑巴,裴照初他们以为我是探子,处处提防着我,我不能说话,不能和他们沟通,我写的字他们又看不懂……我生怕哪里做错了,惹得他们哪天一个不高兴,把我当成来路不明的间客奸细给斩了。”

    阿扎提不言,仔细用药酒给她在伤处活血按摩,听她说话。

    “好不容易来带金城落脚吧,裴照初要回京复命。我猜到过他的身份,不是普通西域商人那么简单,可没想到,居然是能面圣的那种身份。

    我又怕了,怕处理不好和回鹘的关系,怕阿克苏不同意我的建设方案,怕王大人觉得我们太过于大兴土木,我怕王大人觉得我们有通敌的嫌疑,我怕哪天阿克苏的族人和金城的官兵发生冲突,我怕我的计划出各种岔子,我怕裴照初回京后把遇到我的事说给别人听,我怕自己不够强大,我怕我保护不了自己。

    所以我拼命的做事干活,对周围的人都掏心掏肺,我想带领他们安家致富,尤其当我看不见之后,我想给所有人证明,我不是个废物,就算我看不见了我还是能再背后挥斥方遒,我还有掌控一切的能力,可我越想证明自己,就越迷失方向,好像有我或者没有我都没有多大关系。”

    “不会的,你做得很好。”

    “我怕我的出现改变不了任何事情,可我又怕我改变了什么事情。”“什么意思?”“这瓶子,里面只能装那么多药酒,可若往里面放一颗石子,药酒是不是就溢出来了?”“为什么要往药酒里放石子?”

    “是啊,为什么要往药酒里放石子,那颗石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瓶子里?”“你是摔糊涂了,还是困得说梦话了。”“阿扎提,金城外面就是黄河。如果有一天,突然天降一块巨石,堵住了黄河。黄河会不会因为它的出现而改道,会不会掩埋周围的一切,会不会从此出现一个不同的入海口?大家会不会为了不让黄河改道,将那块巨石一点一点的处理掉?或者说,那块石头还是会被黄河冲刷,没了棱角,最终消失在滚滚洪流中?”

    “你确定那是一块石头?它万一变出一只猴子怎么办?我小时候,阿妈给我说过一个故事,石头变猴子的故事。你听过吗?很有意思,我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