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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处世哲学

    赵构的话音一落,范冲突然起身理了理衣冠和袍衫,神情严肃的倒地便拜。

    “官家,建国公虽年幼,却有一番进取之心。平日论调大多是北伐中原和收复河山之词,臣虽愚钝但并未有任何不轨之心,绝无指使其逼宫陛下之意。”

    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官家这是在试探自己的话,有些怀疑赵瑗逼宫到底是不是自己这个老师在背后指使。

    “范卿多虑了,朕不是这个意思。”

    赵构见七十好几的老臣为了自证清白,做出如此姿态,心中的疑虑逐渐消除。

    原本范冲并没有太多明显的政治主张,既不反对议和也不反对北伐。

    更何况以他的官职和年龄,不大可能了解到议和的内容。

    “臣虽年迈,可也是经历过几朝的老臣,行事自然还是会有些分寸。还请官家明白老臣的心意!”

    范冲经历过几代君王,虽然职位并不高却官声一直不错。

    本就是个耿直实诚之人,因此他说的话赵构还是不会猜忌。

    “朕明白,明白!”

    赵构对于赵瑗的那番话本就已经非常相信,再加上范冲的佐证背后并没有旁人教唆,此刻他已经全然接受了太祖托梦的这番论调。

    对于赵瑗的话虽然有些杜撰或者添油加醋的成分,却与其一心北伐的志向有关。

    对此赵构算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似乎对于太祖托梦的那番方略也颇为有些认同。

    原本对于他而言,议和如何议本就是有些犹豫。

    如果武议能够解决好问题,那么谁都不愿意自取其辱的去文议。

    “朕还有一事想问,建国公与崇国公二人,范卿以为哪一个将来更适合继承大统?”

    赵构突然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倒是让问得范冲有些措手不及。

    官家嘴中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范冲而言却是如同千斤重担一般。

    赵构说话之时,范冲便在脑海之中思索着赵瑗和赵璩两人的优劣。

    他明白自己的话还是会有一定的分量,毕竟也执教资善堂数年,对于两位皇养子的秉性和才干自然是非常熟知。

    可以说整个大宋,最为了解二人的非自己莫属。

    然而官家虽然这样问,但自己却不能这样答。

    一旦跟着官家的问题说下去,以他的性格很可能是在为自己挖坑。

    “臣以为官家春秋鼎盛,他日后妃必定诞下龙子来继承大宋万年基业!”

    “哈哈哈,范卿虽是儒生,却也沾染了这朝堂的风气!”

    赵构没想到范冲竟然会如此回答自己的问题,不由得有些心花怒放。

    嘴上看似是在嗔怪,内心却是无比的高兴。

    然而范冲之所在这样回答,本就是朝堂的处世哲学。

    他明白官家有所遗憾,便是这大宋的基业没有自己的亲骨肉来继承。

    而只能通过宗室之中,甚至是血缘很远的子侄辈来续宋。

    如若自己顺着话题说下去,则是犯了大忌。

    “臣不过是有感而发而已!”

    “范卿有心了,不过朕乃是真心请教!”

    赵构迅速收敛了笑容,他想要在范冲这里了解到最真实的答案。

    毕竟两位皇养子在自己身边已经数年,虽说平日经常相见,但很难看到最为真实的一面。

    而范冲恰恰能够看到这一面,并且以他的才华和学识,自然会有独到的见解和认识。

    “建国公胸襟宽广,平和温厚,有一番大志。崇国公文笔优美,辞藻华丽,有一番文采。”

    赵瑗和赵璩两人,一个年长一个年幼,在范冲看来都是官家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自然两人都不会差。

    他并不急于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本来就是个难题。

    任何回答势必都是取悦一方而得罪另一方,他显然并不想那么做。

    “朕以为范卿乃是耿直之人,今日怎么如此犹犹豫豫,但说无妨!”

    赵构见范冲有些朝堂文臣的油滑之气,心中有些不悦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臣便直说。崇国公不但文章出众,且四平八稳颇有当年英宗之风。故臣以为可续大宋之大统。”

    范冲说完便偷偷的瞄了瞄赵构,看到官家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范冲之所在这样说,也是有他自己的想法。

    一来崇国公赵璩背后靠着的是吴贵妃这棵大树,在立储之事上面已然是占得先机。

    二来赵璩为人聪明伶俐且性格外向,极为讨人喜欢,这样的人往往最容易成功。

    三来赵瑗逼宫之事已经在朝堂上下闹得沸沸扬扬,看样子已经有失圣眷。

    “赵璩虽好,毕竟不是先入宫!”

    赵构阴冷的眼神朝着范冲一扫,似乎对他这个答案并不完全满意。

    “啊,这……”

    范冲原本以为自己完全揣摩到了官家的意思,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脸的扫兴。

    虽然入宫的先后并不能代表什么,但宫中也是讲究礼仪的地方,先来后到便是礼仪。

    “范卿可是觉得建国公生性木讷,却又不知变通?”

    赵构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话,让范冲不禁有些局促起来。

    “臣以为,建国公过于激进,言谈话语之中总是提及北伐中原,恐于大宋基业不利!”

    范冲年至古稀,也是经历过几朝的老臣子,又是熟知史学的大儒。

    在他看来,大宋历代君王每每提及北伐,却总是栽着跟头还不长记性。

    太宗和真宗对辽之战,总是满腔热血,最后总是铩羽而归,还得纳贡乞和才能了事。

    仁宗和神宗对西夏之战,同样是踌躇满志,终究也难逃大败的事实。

    从徽宗皇帝再到如今的绍兴皇帝,面对着金人连血性都没有了,自然也就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因此范冲觉得,大宋的皇帝就应该四平八稳,守住基业才是根本。

    这一点,便是他不愿意为赵瑗说话的根本之所在。

    “混账!北伐中原怎么就对大宋基业不利?”

    范冲的这句话打击的并不只是赵瑗一个人,而是那些矢志北伐却未曾建功的大宋历代君王。

    因而这样的话一出,自然惹得赵构极为不悦。

    自己的祖宗被臣子这般羞辱,必定是气不打一处来。

    同时他隐隐约约有些敏感的感觉这个话似乎在暗骂自己,不敢北伐却只会屈己乞和。

    “臣知罪,该打,臣并无此意!”

    范冲一看向来和气的官家一下子发那么大火,吓得赶紧磕头认错。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原本是为了八面玲珑,却没想到还是捅了马蜂窝。

    说者无心可是听者有意,这一下让官家肯定是极为恼怒。

    “此意是何意?”

    赵构冷冷的说道,明显感觉范冲有些老糊涂了,越解释却越解释不清楚。

    “罪臣知错,还请官家恕罪!”

    范冲此时觉得自己的言语确实有冒犯之处,便不敢再过多解释,而是不停的磕头认错。

    “范卿说建国公有北伐之志于大宋基业不利,朕看其颇有太祖之像,他日必定为我大宋开疆拓土!”

    赵构心中似乎对赵瑗有些心有所属,是他的一番话改变了一些对于议和的看法。

    他在乎自己的安乐,但也在乎自己的名声,更在乎将来以什么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官家所言甚是,臣鲁莽愚钝,不懂识人。建国公聪慧过人,乃天选之子!”

    范冲见官家属意的竟然是建国公,不由得赶紧改口,附和着赵构的意思说道。

    “今日之事,不得向外人透露。不要以为自己做的事外人不知,皇城司可不是吃素的!”

    赵构说完挥了挥衣袖,便不再理会。

    “罪臣明白,决不泄露半分。罪臣告退!”

    范冲一时之间不知官家是什么意思,只得赶紧知趣的悻悻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