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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棠伸手,想同从前一样,去扯郗桐的衣袖,铁甲光秃秃,毫无下手之地,她只能扯住郗桐甲胄后玄色斗篷,“卫熙的事情,父亲那边,你要帮我说情!”

    郗桐冷笑一声,毫不留情打掉郗棠的手,“你急匆匆来找我,就是为了你那新婿卫七?这就是你求人的口气?当女官做大人了,口气也大了?”

    郗棠仰首,望着郗桐,就着廊下灯火,她发现郗桐比以前更瘦了,也更黑了,皮肤粗糙,青州算不上苦寒之地,但到底不如帝都生活优渥。看着次兄这副摸样,郗棠十足的底气一时消散,目光闪烁,不自觉垂眸,避开与郗桐直视。

    “你要是不帮我,我也不会帮你!母亲已经为你说好了一门亲事,是嘉太尉的女孙。”

    郗棠了解郗桐,他性格乖张,率性而为。前世长兄早亡,遗腹子体弱多病,次兄说不成婚,便不成婚,哪怕他们这一支门衰祚薄,香火将要不继。自己长嫂与自己怎么劝,他就是不成婚。

    郗桐眼珠一转,“嘉太尉的女孙,很好啊!你帮我什么?”郗棠眨了眨眼睛,一时哑言,郗桐狡黠一笑,眉宇舒展,得意道:“威胁我?你还嫩了点。郗大人,你还是想想,怎么求我吧!”

    “次兄!”郗棠深吸一口气,低声下气哀求道:“我求求你,你帮帮我!母亲与长兄不同意将卫熙留下,父亲那边若是再不同意...”

    郗桐想了想,“你知道母亲和长兄为什么不同意吗?”郗棠沉默不答。郗桐冷笑,“你看,你自己都知道。就你那些理由,能诓骗得了谁?”

    婚约既成,置卫熙于别宅,严加看管即可,卫太后在后宫,孤掌难鸣,唯一能依靠唯有郗氏。将卫熙留在身边,徒增危险。同住一院,近在咫尺,若他要对郗棠不利,则郗棠危矣。

    郗太傅做主,留卫熙性命,郗氏众人不得再有异议,成夫人与郗郴只能放下对卫熙杀心,但他们也无法坐视仇敌之子,留在自己亲人身边。他们担忧郗棠的安危,必定会想办法,送走卫熙。

    母亲与长兄两人,郗棠应对起来,已经防备不及,若是父亲再站在他们那边,想到这里,郗棠便觉头疼。

    郗桐抱臂,“还有,我还没答应会帮你。元元,留下卫熙,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如果卫家还有几个活口...或许,会不一样,但是,元元,卫氏已经死绝了,只剩下卫熙与卫太后,这样的卫熙,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与软肋,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我不管!”郗棠恼了,“我就是要卫熙。”

    郗桐饶有兴趣的望着郗棠,“你要卫熙做什么?和他举案齐眉?你真的不怕吗?待到夜深人静之际,你爱慕的夫婿,对你举起屠刀,或而将你掐死。帝都的事情,父亲都对我说了,你能想到那么多,谋划那么多,为兄我甚感欣慰,可是你能想到大将军将不利于我家,会想不到今天吗?”

    他伸手,在垂首不语的郗棠额头弹了一下,郗棠被弹得疼了,捂住额头,怒视郗桐,郗桐只是笑,“我不会帮你,我也帮不了你,能保住卫熙的命,已经算你聪明了,别贪心,什么都要。你自己把他送走,挑个地方,还能时常去看看他,真让父亲动手,你可就不一定能见到他了。”

    “再说吧!”郗棠心乱如麻,“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大将军都督北境两州、防范胤国多年,他一死,上下将领人心浮动,藩镇不稳,胤国虎视眈眈,大乱将起。大父同我说,父亲曾随大将军出征胤国,为副都督期间,与北境将领有交往,想派父亲都督北境。此行危险重重,我实在忧心。”

    诛灭大将军,动作迅速,以摧枯拉朽之力,将大将军一党连根拔起。杀死大将军当日,使者持节赶赴北境,将大将军心腹将领罢免,押往帝都。但大将军都督北境多年,树大根深,嘉太尉、郗太傅忌惮胤国趁机来袭,一时不能将防区将领尽数调换。

    北境将领在大将军都督北境期间,与其多有往来,大将军一死,他们恐遭清算,难保不会拼死一搏。前世,嘉太尉杀大将军,北境三次叛乱,声势浩大。第一次叛乱,中书令平叛而死。第二次叛乱,朝中一批反对嘉氏的大臣,联合赵氏外戚,与北境勾结,准备推翻嘉玄,代以长兄郗郴为执政。

    “我不怕!”郗桐无所谓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如果天命要我死在北境,那我死在那里就是了,倘若上天垂怜,让我回到帝都,我就回到这里。”

    熟悉的神态,熟悉的话语,郗棠不免恍惚,前世自己不想做困于后宫的皇后,想走出宫禁一展抱负,这需要大臣、地方、军队的支持。军队至关重要,即便有臣子的追随,若没有武力支持,他们在朝中,也不过人微言轻。可她是深宫女子,要收服那些沙场宿将,谈何容易。

    他们轻视她,甚至鄙夷,赳赳武夫,看不起一切只知纸上谈兵的文人。

    不问世事、闲云野鹤的次兄毅然弃笔从戎,出征之前,他毫无所谓,从容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假使上天眷顾,我必将回到帝都,回到殿下身边。若上天不眷顾,我血洒疆场,埋骨东境。此为天命,殿下不必伤悲,切勿泪流。”

    郗棠鼻头一酸,泪盈眼眶,“阿兄会回到帝都,回到家中的。”郗桐低头,注视郗棠通红眼眶,“怎么还哭了!哭什么,我还没死呢!”郗棠抬眸,对上郗桐视线,正色道:“阿兄!不许再把生死挂在嘴边!否则我就告诉长兄,你欺负我!”

    “.....”郗桐。

    郗桐摸了摸头,对长兄的畏惧战胜骨子里的率性,“好了,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为什么那么怕长兄?”郗棠十分好奇,无论前世今生,这都是个未解之谜。

    郗桐蹙眉,神色陡变,“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好了!我换身衣服还要去服侍大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