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清晨雾气霭霭，有些湿冷。围场的秋日萧晏见过许多次，烈马疾驰，呼啸而过，到处是洒脱恣意的氛围，与宫中截然不同。
萧晏站在帐前，检视众人。
“此次围猎，诸位收获颇丰，皆满载而归，猎物已经清点完毕，明谭世子拔的头筹，朕的这把黑曜，便赐给你了。”她取过黑曜，抚摸一番，笑着递了出去。
明谭上前跪地双手接过黑曜。定睛看了看弓。又看了一眼站在萧晏身后的顾夕昭，她今日穿着华丽的罗裙，与那日宴上一般，遥不可及。
他对顾夕昭淡然一笑。缓缓开口道：“此弓乃陛下心爱之物，明谭愿将黑曜奉还陛下。”
“为何？”萧晏睨着他，沉着脸问道。
“一来陛下此次不幸负伤，若公平竞争，臣未必能赢。二来陛下所猎之虎，百兽之王，臣的这些猎物无一能及，三来臣敬佩陛下为救人舍身犯险。四来，也代臣妹向陛下请罪，若非她争强好胜，也不会置自己与殿下入了险境，陛下与林将军也不会受伤。因此臣愿将此弓奉给陛下。”明谭正色道。
萧晏看着他，正色道：“一来朕伤了，便是伤了，弓马骑射，舞刀弄剑，伤到是常事，只能表明朕的武艺不精，还需精进。”
“二来那虎受了世子一箭，林墨两剑，朕一刀，非朕独猎，算不得数。”
“三来，那日世子同样舍身犯险，只不过，你救了你珍视的人，而朕救的是朕珍视的人，无甚区别。”
顾夕昭抬眸诧异的看着她，珍视？指的是殿下还是……
“四来，明玉与萧奕二人也是无心之过，纵然有过，小惩大诫便好。何况不是她一个人争强好胜，萧奕也有过错。”
她盛气凌人道：“所以，你说的这些朕全不赞同，你即拔得头筹便是该受此赏赐。此弓虽是朕心爱之物，但朕既然拿了出来，便是诸位凭本事可得的。朕不愿予人的，必定好好的守着，谁，也不能觊觎。”
“世子，听明白了吗？”她冰冷孤傲的语气，令人不寒而栗。
“臣明白了，谢陛下。”明谭的手紧紧握着弓，朝她一拜。
“明明是……”明玉站出来欲说话。
明谭呵止她：“明玉，陛下面前，休得放肆。”
明玉叫嚷道：“哥，是他们欺负人，为何不让我说？”
萧奕看不惯她这副谁都欠她的样子，反问道：“究竟谁欺负你们了，明玉那日在林中，看到虎后，往回退时我险些摔倒，你敢说不是你做的？”
众人惊愕的看向明玉，议论纷纷。
萧晏眉头紧皱，目光冷冽似箭。
顾夕昭打量着她的神色，紧紧抿唇。
“殿下可莫要血口喷人。此乃重罪，臣女可担待不起。”明玉矢口否认。
“敢做不敢当！阴险小人。”萧奕冷哼一声，鄙夷道。
“我未做过，如何认。”明玉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萧奕咬牙切齿。
“够了！”萧晏呵止，她这几日温和的很，很少像这样发怒
众人一惊，顷刻间，一片寂静。
“其余封赏，回宫后再颁赐。拔营，回宫。”
红袖扶着萧晏先上了车，怕她一路颠簸，提前放了几床褥子毯子靠枕，将她三面高高包起，好让她靠的舒服些。怕她会热，就没给她再盖。
她没有像来时那样明旨顾夕昭与她同乘 顾夕昭一时也不知该不该上她的车。她总感觉萧晏今日对她冷淡了一些。
林墨被安排在她们后面的一辆车。
“这些人怎么笨手笨脚的，看不出弄疼林姐姐，扶也不会扶……”她在车内嘟囔道。
萧晏透过窗子瞥了一眼林墨，她微微皱着眉，被搀扶着。她又看向萧奕，她站神色紧张，目不转睛的看着林墨。林墨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萧奕。
直到林墨被扶进车中，她目光不及，才失落的回身上了车。见顾夕昭还在车下，问道：“夕昭姐，你怎么还不上车？”
顾夕昭面露难色，看了一眼萧晏。萧晏不置可否。顾夕昭只能深呼吸一口气，上了车。
她在来时同样的位置坐了下来，还是一样的拘谨。萧奕老实坐在了她的对面。
“陛下，真的不用红袖伺候吗？”红袖忧心的问道。
“不必。”她坚定的答道。
“您还伤着，路上难免有要吩咐的……红袖骑马在车外不方便伺候。”
“红袖，你莫要担心，车上有我和夕昭姐呢，我们会侍奉好陛下的。”萧奕温声道。
顾夕昭抬眼满怀希冀的看了看萧晏。
红袖看了一眼顾夕昭，又看了一眼萧奕，仍拧着眉头不松口。
“你若真不放心，就与赵谦一同驾车。朕有吩咐，自会唤你。”萧晏淡淡道。
“是。”红袖弃马到车前，赵谦向一边挪了挪，给她让出大半个位置。
红袖掀开门帘，看了一眼顾夕昭，欲言又止。她转而看向萧奕:"殿下，陛下饮茶比较勤，劳烦您伺候茶水勤些。"
顾夕昭闻言愣住，难怪来时，中途休息时，红袖连着给她倒了两杯茶。原来是渴到了吗？她心中思忖，她为何不自己倒？
因为茶壶被放在离她较远的一侧，顾夕昭本该坐在她另一侧为她添茶倒水，历来妃子不都是如此伴驾的吗？可她一上车就似老鼠见猫，竟坐在了最远处的斜对角。
这也不怪她，才进宫几日便遇到伴驾这种事，她的宫规才只学到宫里那些个规矩、礼仪……她学过的丝毫没有错漏过。她从前也不曾伺候过谁。
索性萧晏喝水勤也只是养成的一个习惯，并非真有多口渴，也就没有去倒。
“噢，好。”萧奕应了一声，起身坐到萧晏另一侧，方便为她添茶。
顾夕昭见萧奕坐下来，才恍然大悟。是不是本该她坐到那里，侍奉她？
“雪儿。那日究竟怎么回事，明玉绊了你？”萧晏拧眉问她。
萧奕吞吞吐吐道：“本来那日事急，我一时没有在意，后来回想，我们往后走时，十分注意脚下，走的也慢，生怕惊扰到它，怎么会突然绊到，分明是她伸了脚。”
顾夕昭讶异的看着她。她以为明玉只是跋扈，没想到她竟如此狠毒。
萧晏攥紧拳头，冷冷道：“她当真狠毒至此！此事朕不会就这样算了。但此时不好发作，无凭无据，难以如何处置她。你日后离她远些。”
“是。臣妹知道了。”
萧晏缓了缓神色又问：“你，是不是喜欢林墨？”
萧奕愣了一下，双手在腿上搓了两下，腼腆的低下头，点了两下。
“因为她救了你？”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是从她救我那刻动了心的。从前我也喜欢她，但不是这种喜欢。”萧奕的手攥紧了裙边，仔细措辞道。
“那你作何打算？”萧晏认真问道。
萧奕搓了搓腿，有些局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同她说，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
“雪儿，你究竟是因她救了你而心生感激，觉得自己喜欢她？还是真的情动？”萧晏正色问道。
萧奕摇了摇头，她其实不知，她问:“有何区别？”
“若是感激，你大可换别的方式去答谢她，人往往因亏欠而感激，因自己想要报答，想要对她好便误以为自己是喜欢她。”她瞥了一眼顾夕昭。
萧奕沉吟片刻道：“我，我想要见到她，想要同她待在一处，想要对她好，也很担忧她……”
顾夕昭暗暗看着萧晏，心中不禁在想，自己以为的动心，是否也是感激？
“雪儿，你已快要及笄，你的婚事，你自己打算。”
“那我若想明白了，是真心喜欢林姐姐，皇姐，你会答应吗，你会为我赐婚吗？”萧奕满怀期望问道。
“不会。”萧晏决绝答道。
萧奕嘴巴微张，愣在那里。
“光你喜欢她，不够，她也得喜欢你，若你们二人两情相悦，朕会为你们赐婚。”萧晏温声道。
“臣妹明白了。”萧奕正色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忽然她又低下了头，耳朵通红，脸颊发烫，像是想到了什么。
萧晏见她有些难以启齿问道：“其实你们什么？”
她抿了抿唇道怯生生道：“其实我与她已有了肌肤之亲……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