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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闷雷滚滚,压抑沉闷。

    片刻后顾夕昭便从殿内出来,将一个木匣子奉给她,她没有去接,而是单手将匣子打开,径直将木雕取出,紧紧握在手中,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般利落,而后她一言不发决然离去。

    顾夕昭捧着匣子站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稀稀疏疏一颗颗铜钱大的雨点落下。

    琉璃见她不动,急忙唤她:“娘娘,下雨了,您快进屋吧。”

    顾夕昭回神忙道:“伞,取伞给我。”

    江禄海到底机灵早已捧着伞,递给了她,她急忙追出去。

    萧晏紧紧捏着木雕,走出拐角便泄了气般阴沉沉着脸。她放慢了脚步,霜打了茄子一般。

    “陛下。”

    萧晏蹙着眉闻声回头,见她撑着伞来寻自己又心软下来,稍稍展平眉眼。

    顾夕昭将伞递给她,局促道:“秋日雨凉,陛下当心身子。”

    萧晏动也不动的看着她,赵谦忙笑呵呵接过伞道:“昭妃娘娘有心。”

    赵谦看着二人这别扭模样又打圆场道:“陛下,这雨眼看就密了起来,此处回永安宫路程稍远了些,天凉雨寒,不如在昭和宫留一晚吧?”

    顾夕昭垂首站立,唇线紧抿艰涩开口道:“陛下若不弃,不如在臣妾这里留一夜……”

    萧晏见她一副为难又被迫留自己的样子,不禁心中骤寒,她皱起眉头颓丧道:“不必了,雨凉,你回去吧。”

    顾夕昭心中一紧,抿抿唇低声开口:“陛下若是不愿留在昭和宫,紫辰宫也近……”

    萧晏深深看她一眼,不可思议的问:“顾夕昭,你,你要朕去别人那里?”

    顾夕昭被她问的不知所措,慌张道:“臣妾只是觉得陛下不想留在昭和宫。”

    萧晏气笑,深呼吸一口气逼近她一步再问:“朕再问你一遍,你要朕去傅常乐那里?”

    顾夕昭也不知如何答她,实际上她没见过萧晏冲她发火,这算头一回吧。她跪下来颤音道:“只是避雨……”

    她这一跪,直接碾碎了萧晏的心。

    顾夕昭在怕她。

    萧晏似含了一块刀片在喉咙里,说不出一句话来,她手中紧紧捏着木雕,神情落寞的转身快步离去。

    一声雷鸣终于撕破上空轰了下来,雨一瞬大了起来,起初铜钱大小的稀疏雨滴已变成豆大且紧密的雨点。赵谦忙替她撑伞,急风骤雨,她走的又快,赵谦快步跟着她,但撑着伞也挡不住雨水往身上飘。

    “陛下,你慢些走,当心雨打湿您。”赵谦一路上紧张的不行,生怕她淋雨受冻,偏她听不见劝似的,闷头大步流星往前走。

    江禄海扶起顾夕昭,温声劝她回去,顾夕昭却不肯动,风大他只能尽力扶稳伞不致她被雨淋。

    半晌,顾夕昭才长长叹出一口气,哑着嗓子道:“回去吧。”

    绿竹备了姜茶,见她一个人回来小声问琉璃:“这雨这样大,撑着伞也不顶事啊,陛下为何不留在昭和宫?”

    琉璃用胳膊攮了攮她,假笑几声:“呵呵呵,陛下定是有急务,才急着回去。”她又忙奉过姜茶:“娘娘,您快用些,去去寒意。”

    “放这儿吧,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顾夕昭强忍着泪水轻声开口。

    门应声关上那一刻,她的泪水也决堤泉涌而出。她伏在案上恸哭。她其实有许多话想问萧晏。

    可她觉得自己没资格问,顾长禹信中说,顾夕颜即将和明谭成婚,雍州冀州近日来往密切更甚,雍王更是刻意避开顾长禹做许多事。

    明谭也不知是如何说服的雍王和冀王,竟如此快便议了婚期。顾长卫在顾长越一事后颇受雍王重用,雍州的局势也不乐观。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或许不靠近她是最好的选择,母族反叛那日,她该如何自处?

    她又何必纠结萧晏是否拿自己做谁的替身呢?来一次就只要了那个视若珍宝的木雕。

    可她醒时总忆起对弈的那些时光,睡时也总是梦到她,习字时写她名字,作画时不自觉画她,读书时,也觉得书中人像她。

    一个月以来也不知道多少次梦中惊醒。

    或许旁人会觉得她太过矫情,可她见过雍王从浓情蜜意到步步算计。更饱读史书,晓得恩宠一事难有长久。

    因此她在意萧晏究竟喜欢她什么?是这张人人称道的脸吗?若是,那这恩宠注定是留不住的。

    滚滚天雷如同能体会她的悲切一般,一声声与她相和,替她遮掩悲恸的哭声。

    萧晏回到永安宫时,身上几近湿透,她面如死灰,从未这般狼狈过。

    红袖见她衣袖滴着水,惊诧不已:“陛下为何不先避避雨?”

    她拿着帕子要替她擦拭,被萧晏抬手挡开。

    红袖忙吩咐道:“快去备水,陛下要沐浴。”

    萧晏脚下似惯了铅,面色沉寂走到案前坐下,看着手中的木雕一言不发。

    红袖恳求道:“陛下,随红袖去沐浴更衣吧,衣衫湿冷,当心受了凉。”

    萧晏置若未闻,怔怔盯着木雕。滚滚天雷时而一瞬将殿中照亮如白昼,时而又沉入昏暗。

    看了良久,想了良久,萧晏才找了个匣子,将木雕放了进去,起身淡淡道:“走吧。”

    翌日,赵谦等在门口迟迟不见她召唤 。红袖入内查看时,她起了高烧,已烧的迷迷糊糊。

    昨夜红袖担心她身子想要留在寝殿守着她,她不许,将人都赶了出去,今早便这样了。

    太医来时她仍未清醒,昏昏沉沉。

    “皇姐,皇姐?”萧奕轻声唤她。

    她睁开眼只觉头痛欲裂。

    见她醒了,萧奕才松一口气,轻声问:“皇姐,你醒了?”

    “你怎么来了?”萧晏扶额强撑坐起。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又像是被人拿着棍子在脑袋中搅了一番。

    萧奕扶她坐起:“今日大朝,久不见皇姐,来寻你才知道你病了。”

    萧晏只觉吃了黄莲般口苦,呼吸格外热烫,脑袋昏昏沉沉。

    萧奕温声:“太医说你染了风寒。”

    她眼睛也胀胀的,身上还有些酸痛不适,蹙眉问:“什么时辰了?”

    江禄海忙答:“回陛下,已巳时了。”

    她有气无力:“命人去承乾殿通知朝臣散了吗?”

    萧奕答道:“早命他们散了,急务要务已全部交由丞相先阅,难决之事,待你好了再定。”

    萧晏点了点头。红袖见她醒了侍奉她用了药,她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萧奕迟疑片刻试探问道:“皇姐,赵谦说你昨晚淋了雨?”

    萧奕来时已听赵谦说了个大概。

    “嗯。”萧晏倚靠在床头缓缓睁眼:“你想问什么,直接问便是。”

    她忖了忖问:“你跟皇嫂,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隔阂?”

    萧晏沮丧道:“是朕不好。”

    “她不肯要我了。”

    萧奕从没见过她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纳闷道:“什么叫她不肯要你了?”

    “从册封傅常乐之后,朕总觉得无颜面对她。朕觉得她在躲着朕,不愿见朕。”

    她越说越沮丧:“或许,她心里又在退缩了,或许又回到最初了,她定是伤心了,才会将朕推给傅常乐。她定怕了朕了,才这般疏远朕。”

    萧奕想了一下,问:“可是皇姐,你同她解释了吗?”

    “解释什么?”

    萧奕无奈道:“你册封傅常乐后,有没有同她表明你的心意?你有没有安慰她?我听说你跑到她宫里发了一通火?你不觉得该委屈的是她吗?等不到一个解释,连温言软语的哄一句都没有?”

    “你在等她揣测你的心思?还是平常同人解释的太少,话也不会说了?”

    萧奕一通问话问的她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