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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看了看凤遇竹,又看了看青凌,似乎极力想搞清眼下的情形,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啊……先进屋吧,进屋坐着说。”

    说罢,让出大门位置,示意两人进屋。

    青凌看向凤遇竹,眼中要表达的意思很清楚,想知道凤遇竹接下来的打算。

    可凤遇竹只给了他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继而掩下眼中情绪,微微弯下身,跨过了那道不算高的门槛。

    二人进屋,许是早先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屋内的妇人并未表现出惊讶,一如既往地热情,招呼二人坐下,倒了水,又一遍遍有些强硬地要邀二人吃饭,甚至于碗筷都递到了面前,凤遇竹青凌只能再三强调已经用过饭,这才将妇人的热情拦了回去。

    中年男人这才出声:“好了,这两位公子来是有正事,先说事吧。”

    屋内的布局很简单,一张不大不小的木桌,几把椅子,就是吃饭的地方。

    桌上的吃食有些寒碜,一碗稀得有些清汤的玉米糊,几个窝头,就是一餐饭。

    凤遇竹看着木桌,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也不表露:“老伯,婶子,打扰你们吃饭了。”

    中年男人这时也坐下,端着碗,看向二人:“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是啊是啊,”王翠菊应和,“你们两位贵人到我们这儿来,是让我们家……那个什么……”

    “老大,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她转头冲男人问道。

    男人想了想,接过话:“蓬……蓬荜生辉!”

    妇人连连点头:“啊对对对!盆鼻生灰呢!”

    话落,青凌险些没忍住笑出声,忙用咳嗽掩饰,这才让表情恢复如常。

    凤遇竹没忘记自己来这里是要做什么,看了眼咳嗽的青凌,冲男人开口:

    “那我也不扯别的了。”

    她说着,按了按眉心:

    “您应该也看出来了,我近来是被此事折腾得身心俱疲了……”

    凤遇竹眼下乌青,双唇少见血色,她又有意放缓动作,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是憔悴无力。

    男人闻言,没有了边吃边谈的兴致,放下碗筷,看向她:

    “这位公子……前些日子才去探望了染病的亲戚,莫不是……”

    看出他眼中顾虑,凤遇竹摆摆手:“不是,并非是被过了病气,若是那病传人,家中长辈也不放心我去……”

    说到此处,她似乎有些不知如何开口,环顾了一圈,欲言又止。

    男人看出端倪:“有什么就说吧,公子今儿专程跑一趟,不能白跑了啊。”

    见人接茬,凤遇竹适时开口,每个表情都恰到好处:“此事……说来倒是古怪。”

    青凌偷偷盯着自家少爷,等着这人给出下文以做配合。

    只是这人接下来的话让青凌傻了眼——

    “我……似乎……惹上了脏东西。”

    “???”

    青凌呆愣住,这事儿少爷也没同自己打过招呼啊。

    凤遇竹没理会其余人的反应,自顾自说道:“不瞒两位,自那日探亲归家后,我便整宿整宿做噩梦。”

    这人突然顿住,给了青凌一个眼神,青凌知道该自己接话了,回过神,脑中飞速组织着语言,张了张嘴:“……对!”

    “我家公子……日日梦魇,被折腾得憔悴不堪!请了师父来看,这才知是被缠上了。”

    青凌看了眼凤遇竹,见这人没有要说话的意思,知道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胡扯:“那师父说,好在我家公子阳气旺,才没有性命之忧,但若是就此拖下去,只怕……”

    他说着,脸上表情飞速变换,抬起手假意抹泪,看起来倒是情真意切。

    但凤遇竹只是配合着他黯淡了神色,仍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也是让多个师父算过,”看了眼自家少爷,青凌知道,自己的嘴还不能停下来,“才知是在贵村冒犯了什么,这才前来叨扰。”

    夫妻俩听完这番话,表情稍显沉重地看了对方一眼,却并未作声。

    凤遇竹见此,也不意外,却也没有大发慈悲接过青凌的话,而是眼神示意青凌可以停下,沉默着等待二人的回应。

    空气沉寂了片刻,男人才开了口:“我们也不是吃这碗饭的人,帮不上大忙,不过公子既然已经请了师父算过,只能说,你有什么要问的,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这便是帮了我大忙了。”凤遇竹道。

    “虽找过师父,眼下还是再确认一遍。”得了男人的回答,她也不再兜圈子,看向男人,“老伯,村中近年来……”

    “……是否死了个小姑娘?”

    话落,凤遇竹不动声色观察着男人的反应,只见男人又陷入沉默,片刻,才缓缓点头:“……是。”

    似乎离答案近了一步,凤遇竹试探着开口:“这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男人眼中划过一抹鄙夷与轻蔑,但眨眼间又消失不见:

    “村里牛寡妇的娃,叫牛二妮。”

    短短三字让夏来燥热的空气瞬间凉了下去。

    余家村真有此人,并且,如福乐所说,已经死了——

    福乐说的,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可……

    难道,这个孩子,真是被福乐害死的吗?

    本来还抱有的一丝侥幸被碾灭,凤遇竹却并未往下想,回过神,继续询问男人:“这个孩子,是怎么死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神情讳莫:

    “淹死的。”

    凤遇竹觉得男人的表现有些奇怪。

    不对。

    凤遇竹微微眯了眯眼:“能……说得详细些吗?”

    “小娃娃嘛,贪玩,不小心掉进河里,就这么死了。”男人三两句概括,却让凤遇竹心中疑虑更甚。

    不对。

    太奇怪了——

    这男人分明不是少言的人,青凌最开始到余家村问路时他都能闲扯几句,可对于牛二妮的死,这样一件可以说上半晌的事,却避重就轻,三言两语就敷衍过去。

    当然,也拿不准是因此事过于沉重而不愿提及。

    可……倘若说是不愿提及这样沉重的话题,这男人先前的表现也太奇怪了。对于死亡,人往往都是敬畏的,更何况死的还是一个孩子,对于这样一条鲜活生命的消亡,常人应是惋惜伤感,即便情绪内敛之人,最多也只是不悲不喜,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况且,他先前的眼神……是鄙夷?还是那种发自心底,自然而然透露出的鄙夷与嫌恶。

    福乐不过八岁,同她玩乐,被她唤为姐姐的孩子,最大应该也不过十来岁。

    一个小娃娃,做了什么,才能让人厌恶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