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商氏装得吃惊,瞪大了眼。
在场来客像是被什么大瓜砸中,心思逐渐活跃起来。
端嬷嬷以为自己轻易拿捏到商氏,正好,她再也忍不下了。
要不是儿子要她一忍再忍,也不会让这些丫鬟爬到她头上。
她要发卖了她们!
让她们万劫不复!
似乎看到未来权力富贵在手,她端起架子道。
“我可是顾老爷的亲娘!商家所有东西,我是最有资格拿!”
“你凭什么抓我!”
刚刚赶到的顾义闻言,步子都不稳,察觉到周围人对他投来的视线,里面尽是不屑,他脸上火烧的厉害,似乎他已经被这一道道看不起的眼睛盯穿。
他一阵耳鸣,脑子嗡嗡的,只听到一些戏谑声。
他伪装了近九年的名声和脸面,今日,全被自己亲娘瓦解,看着端嬷嬷暗自得意的脸。
他多次劝告,不要张扬,尽量低调不出风头,让她将手中从商家偷拿的钱财藏好,只要他拿到商家家主令牌,马上家主大选之日,这商家必定轻松拿捏,商氏母子必然到时就是她风光耀眼的好日子。
为什么娘就不能再忍忍,偏偏撞在枪口上。
这不仅仅是打他脸,也是让商氏生出警惕之心,要是让她起了疑心,他还怎么拿到家主令牌。
自牢里出来,他已经天天旁敲侧击的问商氏,好不容易见她有松口的迹象,现在一切精心布局都将白费。
他双唇紧抿,一言不发站在一侧。
既然他愤怒犹豫,商问大发慈悲,选择推他一把。
就在端嬷嬷胜券在握时,商问戳了戳身边双手抱臂的看戏的裴岁安,声音不大,却正正好传到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裴大人,这个老婆子为了活命,竟然谎报是我亲奶奶,可是我爹说他是无父无母的孤子。”
“所以,”她指着端嬷嬷,怒道,“偷拿主家钱财,冒充他人,两罪并罚,是不是要打板子或者杀头罪名啊。”
她说得天真无邪,口口声声只为商氏打抱不平。
裴岁安轻咳一声,双手一背,板着脸附和道。
“来人,将这位婆子送到衙门,我亲自审问。”
下牢狱?!
不,她才不要去!
端嬷嬷再也没有之前的镇定,在裴岁安唤来捕头抓她时,一眼锁定在人里后面的顾义,看到救命稻草的她,连忙撞开人群抓住顾义手臂,急得如油锅上的蚂蚱。
“儿啊,你得救救娘!”
“你不能丢弃娘不管不顾!”
“够了。”
顾义涨红了脸,娘知道的太多,万一不保她,她不知道还要说出有关他所有老底。
他瞪了眼还要说话的端嬷嬷,窘迫的走到商氏跟前,低声赔笑道,“夫人,这些事情还是私下我们自己解决,不必劳烦裴大人。”
他想要脸面,想大事化小,后面再好好谈,慢慢将娘的身份散播出去,至少不用让人诟病,成为全江宁饭后谈资的笑话,他最是要脸的。
但商氏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要是不把事情闹开,逼他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端嬷嬷是他娘,那女儿安排的所有事情不就白白忙活一场。
“顾郎放心,为了活命,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我这就让裴大人好好惩戒一番!”
商氏说得义正言辞,句句维护他,急得顾义跳脚。
这女人是不是故意的?!
谁要她这么打抱不平了?!
愚不可及!难道真要他当众丢了面子才甘心吗?!
这时捕快也进来了,令了裴岁安意思,用蛮力抓住端嬷嬷就要往外走,端嬷嬷散乱着头发,慌乱不安的朝顾义高喊。
“儿啊,你别忘了,我可是你亲娘!”
顾义见事情已经到了无法私下解决,眉目间一闪而过的戾气,沉声开口。
“她的确是我亲娘。”
“那些钱财金条都是我拿给她填补家用,怕她委屈自己,谁知道娘不舍得花,每一笔钱都存起来,才闹得如此笑话。”
“那当初,你为什么说她只是你同乡的亲戚。”
商氏说的时候,配合着空洞无神的双眼,更加显得她不可思议,让人误以为她受不了这番突如其来的消息。
在场人了然于胸。
是啊,当初抛绣球招婿,顾义可是对外当众说明自己无父无母,定不会让商氏受委屈,这一是商老太爷同意他入赘的原因。
任谁过得好好舒心日子,如今冒出来一个婆母,还是个盛气凌人不好打交道的性子,他们脸上也无光,有膈应。
“一个妇人,还敢顶嘴自家夫君?不知廉耻!”
“我是他亲娘,当初还不是怕你们商家狗眼看人低,我儿才不得已委曲求全!”
端嬷嬷恨透了商氏要抓自己去牢狱,干脆什么话都往外说。
听到她嘴里的话,商氏冷笑。
委曲求全?
这九年,商家待顾义可是给足了面子和地位,因为心底所谓自尊和自卑,就将衍生出来的扭曲心里问题和怨怼强加给商家,真是又要贞洁又要面子,狗都不如。
对于这些,顾义反而沉默下来,不言一语,仿佛他当赘婿都是在受苦受罪。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只有把自己放在受害者位置上。
可惜了,他面对的是在朝廷那些不要脸的老臣里摸爬滚打的商问,她歪头不理解的问。
“如果是阿爹受了委屈,为了不说出来,难道这就是那个什么来着,”止了止话,思索一会儿才掷地有声的说,“对,是又当又立。”
童言无忌,有时候是刺向敌人最好的武器。
所以就算顾义想发怒,也没有底气开口,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而在后院带着商宣和世家妇人吃茶的假松阳也赶来替顾义解围,才让商氏勉强笑着应付众位来客,顾义则带端嬷嬷离开,至于偷窃钱财一事,也不了了之。
贵客散尽后,假松阳坐上马车,身边的商宣是压制不住的兴奋。
“母亲,阿奶说了,明日我就可以回商家住,她今后当上商家老太君,是不会饶恕商氏母子!”
“放心,区区一个商家不足为重,今后,我们宣儿还会有更让人羡慕的权力,眼光不要这般局限。”
假松阳眼底是掩饰不住的轻蔑,对于自己这个儿子的想法略微不满。
商宣察觉到她强势的态度,收敛了笑,再也不敢乱动多说。
母亲一向如此,不管他如何表现,都不能让她满意。
他哪里知道,对于从小生在女尊男卑的西戎,假松阳身为女子,当然瞧不起男人,当年生下这个儿子顶多看在血脉上对他在乎。
做大周商人?她才不稀罕,等主子计划完成,她就带宣儿回西戎,
她撩开窗边布帘看向商家大门的金色大气的牌匾。
今日事,虽然打脸了顾义,但也同样让商氏以后不好过,这一点,她又是满意的。
她心里又有迟疑。
端嬷嬷被丫鬟无意发现大量私藏的钱财,真是只是个意外吗?
离商家家主大选快到了,家主令牌还没到手,她不容许一点意外出现。
这一夜,顾义成了全江宁的笑话,对于他让自己亲娘在商家当个奴仆,人人对他嗤之以鼻。
真是为了名利,连亲娘都不认了。
商家也迎来了他们最有辈分的新主子——端嬷嬷成了商家老太君,这也是商氏亲口定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