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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九章 静影浮光前尘事

    “叶孤寻,你可真是无情啊!”

    闻人仙抿唇一笑,又说道:“那日他为你不顾一切,你却伤了他,若不是你先打伤了他,以他的实力,何至于跌入冥河,如今他就葬身在冥河中,一代天骄,最后连个埋骨之地都没有,作为他的心上人,你可曾想过去祭奠一下他呢?”

    她的话如刀子般锋利,直指人心,凌汐池面色如常,心却如刀绞一般。

    闻人仙得意地笑了起来,洛诺将她拉走了。

    月弄寒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说道:“阿寻,别难过,等我们攻下风幽城,我们去祭奠他。”

    凌汐池恍惚地回过神,勉力冲他笑了笑,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他。

    月弄寒伸手接过,神色凝重地看着盒子中的玉玦。

    灯火之下,浮光玦散发着喑哑的光,与天上的月亮交相辉映。

    他一眼便能看出来,浮光玦的质地同那块曾经属于他的静影璧一模一样。

    凌汐池问他:“你真的相信她的话吗?”

    月弄寒沉默着,伸手抚摸着浮光玦,神色复杂。

    良久后,他压低声音说:“阿寻,我想见她,我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凌汐池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说道:“所以你明知她们来者不善,却仍然还是留下了她们。”

    月弄寒问她:“如果是你,你也会留下她们的对不对?”

    凌汐池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如果是我,我也会留下她们的。”

    她冲他笑了笑,说道:“我暂时不会杀她们,你也会见到你母亲。”

    那边,雪原五豹,九帮十二会的几位家主还有几位凌云寨的当家走了过来,小声询问他们到底发生了何事,月弄寒示意无事,让他们继续回去喝酒。

    誓师宴结束后,月弄寒单独在一个小院里约见了慕蓂牙。

    令他惊讶的是,慕蓂牙竟然单独前来赴他的约,身边并未带任何人。

    桌上早已备好了美酒,他为她斟了一杯。

    慕蓂牙坦然在他面前坐下,徐徐喝完了杯中酒。

    月弄寒盯着她:“你不怕我在酒中下毒再向你逼供?”

    慕蓂牙手握着杯子,说道:“我自小便与毒打交道,这世上能毒倒我的毒不会超过三种,况且,堂堂寒月国三公子,又怎会做背地里下毒的事呢。”

    月弄寒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了话题:“慕姑娘,我母亲到底在哪里?”

    慕蓂牙将杯子放回了桌上,摆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说道:“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月弄寒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慕蓂牙问:“你究竟知不知道静影璧和浮光玦的来历?”

    月弄寒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晚风徐徐吹来,树叶沙沙响动,四周都是静夜的声音,一盏挂于壁上的灯笼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洒下一地斑驳摇晃的光影。

    慕蓂牙的声音在风中轻轻响起。

    “它们本是前朝之物,昇郓开国时,凌帝在荆山偶得一块世所罕见的美玉,传闻这块玉侧而视之色碧,正而视之色白,凌帝之妻昭阳皇后很喜欢,他便特意着人按照日月之形将此玉一分为二,并取名静影璧,浮光玦,静影璧由凌帝所掌,浮光玦则由昭阳皇后所掌。”

    “凌帝此举一来是为了彰显夫妻二人伉俪情深,二来,静影浮光一日一月,凌帝也希望昇郓能像天上的日月一般,千秋万载,光明永存,三来,凌帝争夺天下时,曾得慕家鼎力相助,他的兵力有一半来自慕家,为了感念慕家,这两块玉被作为传国之宝,尊崇为昇郓帝王与帝后的象征。”

    月弄寒皱起了眉头,他本就对冥界一干人等没有什么好印象,若非因为他母亲,他并不想跟慕蓂牙打交道,更不想探究静影璧和浮光玦的来历。

    他脸上露出不耐:“这与我母亲有何关系,我的耐心有限,并不想听这些废话。”

    慕蓂牙笑了一声:“你先别急,听我慢慢说,后来昇郓国破,各路王侯纷纷拥兵自立,静影璧便落入了寒月国的手中,从此被奉为寒月国王室的象征,而浮光玦却在战乱中遗失了。”

    说到这里,她抬眸定定地看着他,仿佛在示意他,接下来她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她继续道:“可世人并不知道,浮光玦其实并未遗失,成帝的表弟萧天昊自立为王后,取国名为云隐,浮光玦便是落入了云隐国的手中,这几百年来,这两件稀世珍宝一直被分别珍藏于寒月国和云隐国,世人也渐渐将它们遗忘了,后来,有人却将浮光玦送给了你母亲。”

    月弄寒一脸冷肃地看着她。

    慕蓂牙凑近了他的脸,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将浮光玦送给你母亲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生父亲,这是他们二人的定情信物,所以呀,你的亲生父亲其实是云隐王室里的人,能拿到这件东西的人,你不妨猜猜,他在云隐王室里究竟是什么地位?”

    月弄寒的眼神在那一瞬变得如箭般锐利,那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十六岁时,他荡平了流寇流云军,父王一高兴便赏了他静影璧。

    他便以此为兵符,创建了幻月影卫。

    他知道静影璧来历非凡,是前朝之物,可他并不知道,除了静影璧外,还有浮光玦,更不知浮光玦其实在云隐国。

    若是浮光玦真的是父亲送给母亲的定情信物,能将浮光玦这样的珍宝送出去的人绝不可能是一般的王室中人,那么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

    他已不敢再想下去。

    他问道:“浮光玦消失多年,再未现世,你是如何得知它在云隐国的,又凭什么说这就是浮光玦?”

    慕蓂牙道:“你忘了我是慕家的人,浮光玦本就是凌帝对慕家的恩赐,几百年来,我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将它找回来,甚至无数次派人闯入了云隐王宫试图将它取回来,可惜都以失败告终,后来,你母亲辗转流落到了我们慕家,我父亲无意间发现了浮光玦竟在你母亲的身上,可笑啊,连你母亲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这就证明,她一直都不知道你亲生父亲真正的身份。”

    月弄寒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

    慕蓂牙似乎很满意他的表情,开心地笑了起来:“不过,我今夜来此,并不是为了跟你争论浮光玦的,想必你也知道,云隐国新王已经继位了。”

    月弄寒咬牙:“你到底想说什么?”

    慕蓂牙笑:“你那么聪明,不会猜不到我想说什么,萧藏枫为什么那么容易便死了,藏枫山庄为何突然便毁了,为何藏枫山庄名下的产业会全部倒闭,藏枫山庄的人又去了哪里,又为何号称富可敌国的藏枫山庄被毁之后,大笔财富却如同流水一般消失不见,而在这关键时刻,云隐国的太子萧惜惟却横空出世,还带出了一支名叫风灵骑的奇兵,那是因为啊,萧藏枫他根本就没死,他就是云隐的新王萧惜惟,你的亲生父亲,是云隐国的王!”

    月弄寒镇定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波澜。

    慕蓂牙接着说:“你不难受吗?同样都是你父亲的孩子,为何他的一切却没有一样是属于你的,你一出生母亲便不在身边,还要身受奇毒的折磨,而你的弟弟却享受着一切尊荣,在江湖上,他是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朝堂之上,他是名正言顺的云隐国主,而你又算什么?”

    “于寒月国,你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于泷日国,你是一个反贼,于云隐国,你更是一个私生子,就连你心爱的姑娘,心中的人也是你弟弟,若是叶孤寻知道他并没有死,你猜她会不会也离你而去,你觉得你有资格同你弟弟一争吗?”

    月弄寒再也无法冷静自持:“你到底想怎么样?”

    慕蓂牙也不再同他虚与委蛇,道明了来意:“你别激动,我适才跟你说的那些目前只有我,我父亲还有你母亲知道,我来,是想跟你合作,然后帮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月弄寒冷笑:“如果我说不呢?”

    慕蓂牙执起酒壶为他斟了一杯酒,说道:“云隐国已经攻下了明渊城,萧惜惟野心很大,是个志在天下的人,以你现在的兵力,便是对抗泷日国也会很吃力,更何况是他,他若知道他父亲的私生子在外起了一支义军,你猜他日后会怎么对你。”

    她观察着他的反应,又说道:“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们的人看见灵歌和叶孤野在一起,是他们带人替你的叶姑娘挡住了泷日国的追兵,不出所料的话,他们此刻应是在赶往安都城的路上,她很快便会知道萧藏枫就是萧惜惟。”

    夜风渐渐大了起来,檐上的灯笼摇晃得愈加剧烈,像是一种无声地呐喊。

    月弄寒心中涌起了一种强烈的不甘和冲动,一向温和的眸子里多了一丝冷意。

    慕蓂牙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也不多做停留,起身作势要走:“你不必急着拒绝我,你有几天的时间可以考虑,我会同你去风幽城,你考虑清楚了再回复我。”

    月弄寒看着她,突然道:“慕家之女,当母仪天下,你是为了这个来找我的是吗?你这辈子便是为这句话而活的?”

    慕蓂牙冷笑了一下:“这样的目标,世上又有几个女子是敢想的,我不觉得为这句话而活有什么不好?”

    月弄寒站起身:“那你应该去找萧惜惟。”

    慕蓂牙沉默。

    月弄寒难得地嘲讽道:“哦,因为你也知道他根本看不上你们慕家。”

    慕蓂牙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愤怒,反唇相讥道:“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适合合作呀。”

    月弄寒又问道:“我母亲究竟在哪里?”

    慕蓂牙脸上露出了一抹残酷的笑意:“她很好,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月弄寒的身上渐渐泛起了杀意,就连手也微微抬了起来。

    慕蓂牙冷眼看着他,手慢慢探上了腰间的笛子。

    檐上的灯笼突然落了下来,摔得支离破碎。

    月弄寒的手放了下去,慕蓂牙的手也离开了笛子。

    月弄寒问她:“你们软禁了她?”

    慕蓂牙冷笑着摇了摇头:“从浮光玦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便该知道,她生活得很好,并且认同了我们的想法。”

    月弄寒怅惘地叹了一口气:“也是,她本就是个无情的人,你也是一个无情的人。”

    慕蓂牙笑了起来,转身离去:“情之一字,对我而言,本就没有什么用处。”

    月弄寒抬头看着天边那一轮弯月,只觉得今夜的月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凄清。

    他在小院中独自站了许久,直到一抹灯光又亮了起来,一个红衣少女提着灯笼闯入他的视线。

    她先是看了看地上破碎的灯笼,然后将新的灯笼挂了上去。

    昏黄的灯光倾泻而下,那暖暖的灯光让他的心又渐渐跟着暖了起来。

    凌汐池走到他面前,关切地问:“怎么了,她没有告诉你你母亲的下落吗?”

    月弄寒愣愣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拥住了她。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刚想推开他,他轻声道:“别动,一会儿,就一会儿就好。”

    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究竟怎么了?”

    月弄寒摇了摇头,问道:“阿寻,你会离开我吗?”

    凌汐池抬头看他:“怎么会呢,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干嘛想不开离开你。”

    月弄寒笑:“可不可以同舟共济一辈子。”

    凌汐池点了点头,保证道:“我们是战友,当然会同舟共济一辈子,这不是我们在凌云寨就说好的吗?不管日后发生什么,你都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月弄寒的心又沉了下去,脸上却仍保持着笑意:“那日在凌风台,你说过会帮我夺得天下,此话当真吗?”

    凌汐池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