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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尤为什么不留在那个地方,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成为一个乡野村姑,即便身怀异能,仍旧是度过了默默无闻的十五年。

    她不知道,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缘由,将她留在这里。

    她只得摇摇头,坦诚道:“不晓得,或许我不想展示自己,如你所言,我前世死时,连你这个陌生人都知我死状、长相模样,那于我而言,多少也有些可怕,好似被扒光了站在人群里一样。”

    水墨一时语塞,好半天后道:“对不起。”

    他的致歉,令她不知所措道:“承受不起,水大少爷,谁知道你手艺怎么样,指不定在那种情境下,你仍是门可罗雀呢。”

    水墨愤懑地将碗筷放在地上,指着杏香的香囊道:“杏香,给她看看本少爷的手艺!”

    杏香含笑拿出一个木头雕的她,道:“纵无成千万人赏识,仍有杏香支持少爷,少爷雕的我栩栩如生,会木雕,会石雕,会捏泥人,会用花草枝丫摆出妙趣横生的小森林,世间罕见呢。”

    水墨闻言,洋洋得意,偏偏李尤看不惯他这模样,遂道:“好杏香,你可莫偏向他,他可是想着三妻四妾的人,定会负了你。”

    杏香垂首红了脸低头道:“好姊姊莫说胡话,我岂有非分之想?少爷若是三妻四妾,便是走出心结,我亦为少爷开心。”

    李尤晃晃手指道:“一个孩子不能有两个爹爹,一个丈夫又怎么能有两位夫人呢?”

    眼看两个人又要像小鸡啄米一般打起来,狱卒及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再三道:“实在对不住各位,方才想着您几位在那店里用饭,便叫了店里伙计来给各位送饭菜,未成想伙计不懂事,惹恼了各位,烦请各位大人大量。”

    众人称无碍,却见狱卒又神神秘秘道:“方才惹恼各位的伙计,去敲鸣冤鼓了,想必各位马上就能出来,用不到被褥了。”

    说是马上,白应留断定快不了。因着奉赤没有户籍,没有过所,她本身就是值得怀疑的存在,定是要被陶少卿盘问许久。

    他既言之凿凿,众人便信了,恰逢舟车劳累,便抵头而眠。

    这一路上,他们大多是如此。

    有时寻着驿站,便能一人一间,洗漱安寝。若是夜晚仍在路上,便是女子们睡在马车里,男子坐看星空低垂。

    有时,水墨会问白应留,靠着马车怎么就能睡着?而这人却早早闭上了眼睛,说什么都不搭腔,徒留他一人,在想以后真的要过水家五少做生意的人生吗?

    偶尔,杏香会发觉他醒着,便对他道,不论他做什么,杏香都会站在少爷这边,都觉得很好。从前闯荡江湖也罢,以后安生做生意也罢,或是做其他什么,都好。

    水墨问:“做梦呢?”

    “也好。”

    而后,水墨于白日里,便会在马车里呼呼大睡,做白日梦。

    直到今日,杏香方知这梦是什么。即便听得一知半解,却仍觉得,很好。

    他们便是这般相信明日定会走出这阴暗潮湿的牢笼,在定会迎接黎明与日光的确信下,沉沉睡去,直到不知何时,白应留被提审归来,水墨再被提审。

    李尤一个激灵惊醒,抓着白应留的手臂问:“接下来是不是要问我们两个了?我们该说什么好?”

    他拍拍她的手道:“安心,如杏香所言即可。”

    她的五官放松,眼中忧愁渐升,问:“提审可是陶少卿提审?可是你提起他时,似乎不开心……难道是他讨厌你吗?”

    他笑道:“讨厌我的人多了去了,他近日诸事缠身,见过我与水墨,想必不会再亲自提你们二人,更不会故意为难你们。安心,再歇息片刻,宵禁前必出牢,届时进客栈,好生睡一觉,便该交差了。”

    交过差,他们便是陌路了。

    李尤凝视他的面庞,笑起来时似乎确有细微的眼纹。骨骼明显中,略见消瘦,让人有那么一些心疼。

    这使得她心头沉闷不已,哪怕是草草画押,重获自由,仍是闷闷不乐,就连被放回来的水墨怒指她丧脸是不是见不得他好,她也爱答不理。

    水墨戳戳她,见是自讨无趣,便带着杏香快快地进客栈,洗漱更衣。

    “这一路攒的都是脏衣服,真难受人,可得在这歇几日。”

    于此,李尤心里也难受,可是她更伤感的是离别。

    这种伤感,在入夜后更是浓重,如同她那洗漱后尚未晾干的头发一般,沉重、潮湿。哪怕是月光洒进屋子时,仍令人心中不快。早在牢中安心睡了一觉,眼下并无困意,她便索性推开窗子透气。

    可她尚未享受月光,就见一个孩童漂浮在半空。

    孩童并不看她,只是低头。

    她随之低头看去,只见静谧的夜中,红色的轿子格外刺眼。

    抬轿人不言不语,令人徒生压抑。

    虽是不言不语,但宵禁后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仍是传入白应留耳中。

    此时的他正坐在屋顶,端详这个县城,循声望去,正巧见四名轿夫抬着大红轿子走过。

    另一边的李尤觉得氛围与红轿不相称,遂小声问孩童,这是作何?

    孩童缓缓抬头,猛然转身,只见她面色苍白,七窍流血,却是睁大眼睛,嘻嘻一笑道:“姊姊,大喜,我要做新娘子了!”

    “啊!”

    正是在白应留欲跟上轿夫一探究竟,就听得一声尖叫。

    他的心头随声一紧,连忙扒着房檐,双腿自窗入户,跃进后双膝弯曲,单手撑地,堪堪打量屋内别无他人,就见倒在地上的李尤一个猛扑扎进他的怀里,战栗不止。

    “那那那有个小孩儿!”她将头埋在熟悉的脖颈道:“小孩儿眼眶鼻孔都是血,她还说她要当新娘了,吓死我了!我刚刚都晕过去了,谁知道我一晕就离体了,我怕我身体里的小孩儿醒过来,就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