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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姑苏兮聚麋鹿(一):演戏

    “县令大人,您便看在奴家的面儿上,再饮一杯——”

    “不成不成,弟兄几位都已疲乏,你我二人还是早日……进屋休息罢……”

    竺丹一瞥过一眼色令智昏的吴中县令王佯,将手中杯盏落在桌上,哪知王佯望见这只手便狗皮膏药似的攥紧,口中喋喋道,“美人儿——进屋吧——”

    竺丹一手中翻飞出一只从琴轸楼不知哪个角落捡的丝帕子,面上又挂上标准业务的笑,一点一点擦着王佯喝得通红的脸颊。

    王佯色眯眯地拂过丹一的手接过丝帕,靠近鼻尖深深吸了一口气。

    丹一想不过是庸脂俗粉,不由内心翻一白眼。

    “大人可不如奴家先前迎过的客,”丹一转而凑近王佯,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奴家可是许诺,酒量比得过奴家的人,奴家才愿意与其春宵一刻——大人可是喝不下了?”

    王佯目中刹那闪过野狼似的精光,他猛然去翻开丹一的袖衫,白皙手臂上一只红点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的表情逐渐促狭起来,眼角眉梢都透露着饿狼般的欲望。

    “本县海量,连师凤娘子都甘拜下风。”

    说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丹一亦将自己杯中饮下,适时又续上满满一壶。

    这一桌上,王县令的友人们皆拍手叫好。丹一方要再灌,忽觉腰上被人一揽,原本同其余人盘坐在蒲团上,顷刻间被人拉进怀里。

    正是那好死不死的王佯。

    丹一“唔”得惊呼出声,王佯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伴着一股酒气与口臭,让丹一心中直骂老色鬼。

    “大人何必这般急切?”丹一笑着将杯盏递到王佯唇边,王佯又被灌下一杯。

    丹一被迫坐在他腿上,拼了命地给他灌酒,直到整个人已经被酒水醉得蔫了,方才换另一副表情,对王佯友人们姹媚地笑。

    “这一遭奴家是认了,诸位大人快出去罢,奴家斗胆代王大人下逐客令了。只不过——还要再劳烦几位大人帮忙做件事。”

    剩下几人拖拽着,把王佯放到床榻上后,自然不敢坏了县令大人的好事,都持着促狭的笑容离开了。

    王佯神志不清,现在也算半身不遂。竺丹一走到一处屏风旁止住了脚步。

    此屏风琴轸楼一楼的房间都有,用来挡房屋的窗户,外人透过窗,有时便能看到两团模糊的人影在内旖旎。

    这不仅对琴轸楼的客人有保护隐私和身份的作用,还能让人浮想联翩,百爪挠心,而后往往便会踏入正门,企图逍遥一番。

    不过由于这间屋子提前布置过,一棵假树挡在前,因此屋内没人能留心注意到屏风后与窗户间站了一个人。

    此人见丹一身影靠近,于是会意,将窗户支起,轻盈一跃翻过窗台,一溜烟不见了。

    丹一回到床边,唤道:

    “王县令?”

    王佯醉酒坐起身,拉过丹一坐在自己身上,一只手就要伸向她的裙摆。

    丹一推脱笑道:“我自己来。”

    王佯一连念着几个“好”,心想要保留体力。

    丹一不慌不忙解开外衣系带,再拆下几件首饰,揉了揉头发。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动作一滞。

    “为何这么慢?”王县令蹙眉,十分不满。于是奋力一扑,把丹一桎梏在身下,开始脱她的外衣。

    丹一双唇一抿,笑道:“王大人,对不住了。”

    王佯尚未反应过来,只听丹一扯着嗓子便叫唤道:“救命啊!!救命啊!!!”

    这声呼救还带着隐隐的哭腔,听上去呼救的人此刻正身处险境,可怜极了。

    王佯听丹一的异常,登时怒火中烧,一掌掴在丹一脸上,一手捂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动作不停,旋即骂道:

    “小娼妇!本县来便是给你天大的脸,你有什么脸面叫!?”

    他说着便百爪挠心,方要扑上,忽然门被踹开。王佯不耐烦地抬头,“是谁坏了老子的好事!?本县可是县令,掂量掂量你——”

    下一刻王佯整个人被一股劲摔到了地上,头疼欲裂,耳边还在唠噪。

    “奴家乃一介良家妇女,尚未出阁,不知怎就惹到了县令……呜呜……”

    丹一已是满脸泪痕。

    王佯缩在地上,只觉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瞄了一眼他怒发冲冠的岳丈,岳丈身后的衙役们,以及去安抚竺丹一的夫人。

    王佯乃田知县的女婿,田氏之夫。不说姑苏城,单是所有吴中人都知道王佯从前是数一数二的疼夫人,娶了田氏乃如珍宝,从此借田家的势更是飞黄腾达,如今地位皆为岳父一手提拔。

    也就是说,没有田氏,便没有如今的王县令。

    “胡言乱语!”他惊慌失措地找补借口,企图让田知县减轻他的罪孽,“你不过是琴轸楼新招的妓子!还有脸说自己是良家?”

    丹一在王夫人田氏身后抽噎,边抹泪边闹着。

    “奴家是三清观带发修行的女道,今日不过休沐上街,第一次穿新衣裳,便被几个喝醉了的大人钳制到这,这,”丹一一下哭号出声,“到这青楼来呀——”

    “你分明是!——”

    田知县脸色如隔了夜的猪肝一般青紫青紫的难看。他立刻揪起王佯的耳朵,在脑后给他一记重击,王佯瞬间晕死过去,再说不出一句话。

    强抢良家民女,逼良为娼,抢的还是个道姑;来琴轸楼这种朝廷官员禁入之地,还订了个房间来行不轨之事;身为官员,酗酒无度,结党营私……

    田氏为了女儿家的清誉,用身子挡住丹一,确定没人看清她的脸和身子后,给丹一一层一层穿好衣服。

    丹一的声音在颤颤巍巍,犹如在刀刃上破碎的琉璃,素雅的衣衫显得尤其可怜。

    “奴家这清白便也不要了,待会子直接触柱死了也好。到底观里万万容不下不清不白的女子——”

    “好了。”田氏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到丹一身上,“到底是我们家对不住你,我身为王家主母,必会给你一个交代。”

    丹一引袖拭泪,不言语。

    田氏转身,与神情复杂的父亲对视一眼。

    田知县思索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