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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凤鸣兮杳杳(二):清祯县主

    我可不是什么温润如玉、善解人意的公子哥儿。

    你看清楚,我堂堂正正一个放女郎呢。

    少女夹菜的筷子顿然停住了。

    她的身子还端坐在梨木雕花座椅上,但是上身不自觉微微前倾,神情似是讶然。

    她歪头,似笑非笑地,从头到尾仔仔细细打量着面前声称自己是女子的人。

    少女放下筷子,饶有兴致道:

    “好,重新认识一下,”她顿首,“本主名唤唐曼衍,小字葱葱。”

    “请问竺娘子,可曾婚配?”

    蒹葭曼衍浪萦回,波面虽平路不开。

    曼衍,意为自在的变化、不拘于常规。

    竺丹一菜还没吃一口,屁股摔下了椅子。

    给你个台阶,你不下倒罢了,还直接在上面搭台子唱戏?

    自称“本主”的,那可不就是县主吗?

    可那既然是县主,姓氏又为什么不是国姓“李”呢?

    丹一屁股疼却也来不及揉,她双手撑地,换了个跪着的姿势,声音有点麻麻的:

    “奴家有眼无珠,不认得县主。奴家斗胆,敢问县主的父亲是哪位世子?”

    “我的身份,不是父亲留下的,”清祯县主垂目,“而是因为我的母亲是郡主,叔祖父特地破格,将我从宗女升为县主。”

    能亲自下封县主的那位叔祖父,除了九五至尊,还能有谁呢?

    竺丹一觉得这场《双救主》,她就不应该跑出来听,关莘那个小兔崽子,现下早跑没影,跟他娘讲她笑话去了吧。

    丹一舔了舔干燥的双唇,不动声色道:“县主不必对奴家这般信任的。”

    你再自报家门,我都不好意思听了。

    “那是因为,本主看上你了,”清祯县主直言不讳,“咱们,两情相悦最好,你要是不愿意,本主便只能绑了你回长安。”

    竺丹一身子不由自主颤栗后仰两分,“可,可咱也不合适,我是上妆模样几分男相,不是我能把自个儿变成男人啊。”

    说到最后,她默默将双臂捂在自己的胸前,生怕县主下一瞬间便恼羞成怒扑上来。

    你喜欢女人,我可不是!

    清祯嘴角挂了三分笑意,她努力压制着,浅浅抿唇道:“竺娘子家住何方,本主亲自送你回去,等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本主好不容易一见钟情,又一次遇到一个懂我的人,怎么好容易放手?

    而且,她有骨气、又有个性,激起了本主的征服欲望。

    即便阴差阳错是个女人,先攥在手里,往后再跟母亲说便是了。

    兄长已经帮过母亲一次了,这一次,该站在妹妹这边了。

    “那可能要让县主失望了……”丹一缓缓起身,掸去裙裾上的尘土。她好不容易找回了一点义正严辞,于是吐字无比清晰,生怕清祯听不见。

    “我是一位女道士,住在三清观。”

    ……

    竺丹一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尊贵的县主,看上了她哪一点。

    本以为这些皇室宗亲总是有些清高,好面子的吧,闹笑话想嫁一个平民百姓,还是个女道士,像县主这等人物总归应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一走了之。

    可当她翌日清晨,歪着脖子出了三清观大门,看到坐在门前躺椅上的清祯时,才发觉事情似乎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竺娘子的女扮相好生漂亮,”清祯小嘴抹了油一般,“更像我们北方的娘子。”

    丹一垮着脸勉强礼貌笑了一下,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溜烟从河边顺着台阶跳到一艘摇橹船上,喝道:

    “开船,跑!”

    船主不明所以,听着这一铿锵有力的声音却是四肢先条件反射地动起来了,船橹摇得飞快,直到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伫在两岸的中央时,才迟钝道:

    “……你要去什么地方?”

    “往后塘茶楼的方向去,”丹一压低了声音,一屁股坐在船上,捶着自己的脖子,“看到后面那个粉衣服的小娘子了吗?把她甩开,我一辈子感激您。”

    真倒霉啊,今天一早起来,眼睛下面不仅顶了两个乌青,脖子还睡落枕了。

    船主方才要答应,哪知岸边突然传来县主那个丫头的声音:

    “老伯,靠岸!麻烦载我们小姐一程,她愿用三倍的搭船钱!”

    丹一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几个铜板,突然感到囊中羞涩。

    她仰头瞪着船主,似乎是在警告他,你的道义与尊严,马上就要被铜臭侵蚀得一分不剩了!

    船主却恍若未闻丹一的话,一点眼神没分给她,吆喝一句“来了!”,便直挺挺往岸上靠去。

    丹一视死如归地看着清祯上船。

    有钱能使鬼推磨!不就几个臭钱嘛!

    “既然如此,”她磨着牙起身,语调像被抢走胭脂的怨妇,“这位娘子先乘船,不扫您雅兴了。”

    “不必,”清祯很自然地将手搭在丹一胳膊上,旋即坐在丹一身旁,仰头道,“老伯伯,我把她的乘船钱也给付了,我与她同乘,去一个地方。”

    清祯生了个长辈最喜爱的乖巧面庞,船主见她谦卑地谦让与人同乘,身价不凡竟还有礼貌地称呼自己为“老伯伯”,登时心花怒放,摇橹都多使了两分力气。

    丹一看着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欲哭无泪地撇嘴道:

    “祖宗,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吗?”清祯眨着无辜的双眸,那双眼睛清澈得如一汪泉水,“我在追求你呀。”

    丹一提着一口气,壮着胆子直接捂她的嘴,却看到她身后岸边,丫头小厮和两个提刀侍卫追着她们船跑的滑稽画面,登时心中恼怒散了一半。

    “你是真敢说、真敢做。”丹一把手讪讪缩回来,扫过一眼清祯的大袖,不知哪儿来的优越感,她神气地抖抖自己的直袖。

    “我是后塘茶楼的掌柜,我去经营茶楼,你跟着我干什么?”

    “当然是追求……”清祯理所当然的表情紧接着被丹一瞪了回去,顿了顿,她一本正经道,“我去喝茶。”

    “喝茶……”丹一凝眉道。

    “喝茶!?”丹一惊呼道。

    俗话说,来者是客,不过丹一确实有想把这位客人拿大苕帚赶出去的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