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渠渠天理境中行(二):铁三角

    实际上,这些都是汝阳郡主自己提取过的信息。

    清祯的原话想表达的大概是这样:

    “……

    除去风景秀丽青山碧水外,阿娘决计是想不到我还遇到了我喜欢的人。那个余成言又穷又呆闷葫芦一个,女儿现下一点都不喜她。女儿这会乐不思蜀,这回遇到的人是一位顶顶好看的道士!阿娘先别惊讶,因为此人不仅是道士,还是个女道士!她除了住在三清观,还在三清观名下的茶楼里坐庄,说她是茶博士也不为过。除去这些,这个人又有趣又多才,女儿就是喜欢她,母亲已拦过我一回,这次女儿只要她!若是让女儿从她和余郎中选一个,女儿也必定选她!除了平常和这个人呆在一块,天天盘着串小叶紫檀,有时毫无规律毫无章法,跟着她待在一处我都有些烦躁,其他都是顶好的。

    她若不愿跟我走,我大可把她绑来,到时阿娘定要提前摆筵席。忘记告诉阿娘她的姓名了,她姓竺,应当是无本名的。

    ……”

    汝阳郡主呆坐在榻上好久,不知还叹命运轮回,还是缘分使然。

    晋国公府世子唐天倪潦草看完书信,一时搞不清母亲在苦恼什么。

    “母亲倒不必为葱葱从姑苏捉人的事烦恼,”唐天倪注视着郡主,“葱葱她的确偏执、执拗,但到底有分寸,面对余成言也不过是纠缠一阵,倒也没真把自己连人带命倒贴着送出去。”

    世子唐天倪一向以清冷孤傲而赤口毒舌着称长安,他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正儿八经,可性格使然,总让旁人感到又是一番反讽。

    “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倒也不必非把人家绑来。找个人去劝劝她,待其同意好生接过来,当个贴身侍女也可。总归世家大族也不乏有很多别的癖好,一个女子也好掩人耳目。”

    “你还是不够懂她……”汝阳指着信笺中“余郎”二字,“她还是唤他‘郎’,找个我根本不会同意的女人,也只是专程要来气我,逼我退而求其次同意余成言。”

    他看着母亲扶额伤怀,又随手将信笺双手递给对面的人:

    “小舅瞧瞧,可否为母亲出谋划策?”

    茶桌另一旁的青年用食中两个指头抽过到自己身前,一目三行平静地扫视着这张梅花信笺。

    他一双桃花眸中,竟流露出唐天倪没见过的神情,疑惑、惊异,掺杂着,却都不像。

    这下倒真把唐天倪吓着了,怎么这俩辈分大的都还没自己镇定呢?

    不就是带回来个小娘子?葱葱喜欢就好生养着是了,偌大的晋国公府又不差这一口饭吃。

    事实上,被他称呼为“小舅”的人,也没比他大三岁,正是当今七皇子。

    汝阳郡主的父亲宥王是当今圣上李庸的大哥,因为助李庸夺嫡丢失了自己的性命,今上大悲,为其独女授予土地封号,将郡主府加官授爵为晋国公府。

    就像李玄与唐天倪差不多大却隔辈,汝阳郡主李锦娉与今上李庸也才区区差八岁,李庸却大了李锦娉一个辈分。

    单论这一点交情,汝阳郡主应当对众皇子唤“堂弟”,一视同仁才对,可偏偏……

    可偏偏李锦娉与姜凤麟的交情很深,不止限于手帕交,姜凤麟曾是汝阳郡主的陪读,十几年的交情,能不深吗?

    姜凤麟,后来变成了汝阳的亲皇婶,也就是今上李庸的原配嫡妻,姜皇后,尚文。

    李玄是尚文皇后姜凤麟唯一的血脉。李庸丢下李玄那些年岁,也是汝阳郡主里应外照,帮衬着李玄度过艰难的时日。

    她对于李玄来说,不像长表姐,更像是悉心呵护自己长大的长辈。

    按照辈分来说,唐天倪应该唤李玄七堂舅,或者七舅,唤八皇子李亩小舅,但是当年他认识李玄时,李玄便是最小的皇子,唐天倪都叫他小舅舅。后来有了八皇子,也没改过口来,今上李庸倒是一直没撞见他们会面,故而也没人要去纠正,于是便一直这么叫了。

    “我们当时在外是有个很响亮的名号的,”汝阳郡主从沉痛中清醒过来,“不知你们……是否听说过。”

    “什么?”李玄问道。

    “京城……铁三角。”汝阳不自觉地露出笑颜,手腕撑着头,回忆着过去。

    “所以,”李玄略一沉吟,“谁是第三人?”

    他想知道的,并非是第三人的过往,而是生母的过往。

    他对生母除了那一天夜里,便再没有印象。作为失去娘亲的孩子,总是不自觉地想搜寻一些母亲活着的时候存在过的蛛丝马迹,仿佛这样就能寻出自己出生的证明。

    汝阳郡主目中已然积蓄泪水,她强忍不让其滑落,低声道,“她也不在了。”

    “曾经的,桐木韩氏,韩昭文。”

    桐木韩式,祖上可追溯到中唐时期,主要以前朝宰相韩琦为代表的一支世家大族。

    二十年前却被先帝连根拔起,自此一蹶不振,唯有旁枝定居于陪都洛阳,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曾经三人中秋夜在据梧楼共赋诗词;三人参加宫中夜宴,那夜尚文揣着情意,竟稀里糊涂被李庸求娶;还有二人避着尚文的两个哥哥,爬姜府的墙捞她出来……这些闺中时纯粹美好的情谊,是汝阳后半生一遍又一遍回忆、镌刻的,不想忘记的记忆。

    “我们三人陆续成婚,婚后情感依旧很要好,韩氏虽然没落,可昭文到底有尚文护着,她夫家宣平侯府,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于欺侮她。”

    “子规,”汝阳郡主唤唐天倪的表字,“当时若不是昭文,恐怕你我母子二人便是阴阳两隔,兴许都活不成了。”

    那时候,尚文腹中已有李玄的幼妹,汝阳也怀着唐天倪四月余,那年春末,汝阳郡主失足落水,是韩昭文奋力相救,方才在短时之内将郡主救上岸,命悬一线,保住了郡主的胎。

    当时太医赶来,摸了下昭文的脉,昭文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一月余。

    亲如姐妹的三人竟同时有孕,在当时是俨然是喜事,很快便传为一桩美谈。

    “再后来,尚文和昭文……”郡主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