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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离失怙德何报(二):真相

    韩昭文出生时,关娘子也才是十几天的娃娃。

    陈婆婆一家清贫,她身强力壮、奶水充足,故而放下自己的女儿,进尚书府全心全意照顾昭文,喂奶、换尿布、哄睡,凡事尽心尽力。

    户部尚书韩明道夫人、韩昭文的母亲韩夫人心疼陈婆婆的女儿,便将关娘子接进府中,承欢陈婆婆膝下,伴昭文长大。

    昭文儿时永远都是那个尚书府的嫡女、汝阳郡主的伴读、永远不会有心事的姑娘。

    关娘子为家生婢,知根知底,因此事无巨细地跟在昭文身边。同她一起开蒙识字,读诗练字,研习女红,昼寝午觉,抚琴作画,夜市笙歌。昭文箜篌一绝,琴技名声响彻长安。

    后来昭文便被杭贵妃远亲,日渐没落的宣平侯府求娶。

    那时关娘子也正值嫁龄,昭文舍不得她,却还是给她添了两抬嫁妆,从韩府风风光光回了姑苏老家成婚。韩夫人找了知根知底的人,陪着昭文嫁去宣平侯府,其中就有昭文最亲近的陈婆婆。

    昭文在宣平侯府一直受敬仰,她的夫君将自己庶出的唯一的儿子放在昭文名下抚养,婆婆也待她很好。

    方才嫁过去没过多久,适逢户部尚书韩明道牵扯进一桩贪污的案子,功高震主,先帝顺手牵羊把韩氏一族连根拔起,韩昭文娘家的亲人皆牵连入狱,唯有她自己由于嫁作宣平侯府为人妇,免逃一死。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一直未有身孕,再加之娘家大厦倾颓,久而久之便受了冷落。

    幸而姜皇后明里暗里的照拂,才致使宣平侯府暂且只敢对她不满,不敢明面上给她难堪。

    再后来,“京城铁三角”大喜,姜皇后崩逝,宣平侯府一夜之间变了脸,将韩昭文软禁起来,美其名曰在家养胎。

    昭文诞下女儿后,身体虚弱,但宣平侯府对待母女二人更是苛刻。昭文早已清楚,竺家原本娶她便是看中了尚书韩府,想要借势将原本倾颓的宣平侯府复兴。如今桐木韩氏皆已倒台,她又没生个正儿八经的嫡子,估计早就想除掉她,另娶续弦了。

    她的困苦,陈婆婆都看在眼里。

    陈婆婆自小当她是女儿,昭文是吃着陈婆婆的奶长大的,还为关娘子添妆,家中有什么事都照应着。陈婆婆见到她如今处境,自然心疼不已。

    陈婆婆当机立断,一个女人能怎么从婚姻中脱离呢?

    逃。

    能信任的唯有陈婆婆。去姑苏,去陈婆婆和关娘子的故乡,一旦被宣平侯府的人抓住,就闹大,闹得人尽皆知,闹得他脸面尽失。

    昭文借着汝阳送进竺家的拜帖,抱着女儿去了晋国公府。

    她垂泪道,“我自身逃了好说,只是阿离还这么小,舟车劳顿,她如何能受的了?”

    汝阳听罢便要去宣平侯府讨个公道,被昭文拦下:“世家大族,表面和气一团是陛下愿意看到的,你不必为我撕破了脸皮,到那时你们国公府在长安如何立足?”

    汝阳急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么?阿离到底是竺家的孩子,你怎能轻易带走?”

    昭文颓息:“阿离是我的女儿,是我的命,我怎能让她离了我,留她一人待在那虎穴狼窝的宣平侯府……”

    “阿麟走后,我便只有你了。我不敢让你赌上身家性命,为我这条不值钱的命奔波,只是……看在相识那么多年的份上……借我些马车钱罢……”

    汝阳眼眶便红了,“昭文姐姐跟我又客套些什么呢?这是把你我之间的情谊看淡了!你如今处境艰难,我心疼都不及,怎会置你于不顾?”

    顿了顿,她又问道,“你预备要去哪呢?”

    昭文垂目,望着怀中酣睡的阿离,道,“姑苏,三清观。”

    那日,从晋国公府返回宣平侯府返程的是辆空马车。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两人带着一个孩子跳的车,旋即便被汝阳郡主暗中派的车马接走,踏上前往姑苏的道路。

    也不知一路上发生了什么,宣平侯夫人凭空消失,在长安一传十十传百,有说灵异事件,有说跟着骈头逃了的,还有说带着孩子怎么可能跟情郎跑?另一个人出口成谣:那孩子若不是侯爷的,长大了不就瞒不住了?

    这事闹得满城风雨,宣平侯的脸也丢尽了,他一早便派人去搜。搜过长安城大街小巷,搜过逃窜到洛阳的韩氏支脉,问过渡口港口,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平安落脚到姑苏,为暂避风头,三人一直盘踞在陈婆婆家的祖宅内,鲜少出门。从汝阳处借来的钱财越来越少,不足以支撑正长身体的阿离需要的营养和三人基本生活。

    韩昭文抱了阿离去到三清观,在观门外跪了三日,潼逍道长心软,掐指算了算阿离的八字,总算收留下阿离。

    走之前,她将腕上的那串小叶紫檀取下,一圈一圈绕在阿离的腕子上,目光爱怜望了她许久,旋即转身离去。

    昭文单枪匹马用剩余的钱财回到长安,孤身一人,捏着状诉给宣平侯府递了消息,背水一战向宣平侯讨回自己的嫁妆。

    嫁妆都是真金白银,是成婚后女方的私有财产。

    谁也不知最后发生了什么,昭文再也没有回来,宣平侯府对外宣称夫人抱恙,没几日便玉殒香消,侯府连正经的葬礼都没办,草草一个棺。

    昭文甚至因为没有诞下男嗣,不得入竺家祠堂供奉。

    陈婆婆听闻长安的消息害怕,流着泪用昭文的遗物为其立了一个衣冠冢。她起身前往三清观,一直近身照料阿离,同道长一起,骗过了不知前来找谁的一群家仆。

    那宣平侯府大抵是觉得流落在外的不过是一个女儿,便没再费心力出来寻找。

    关娘子的夫君逝世后,她给儿子改了自己的姓,搬回祖宅,祖孙三人一同生活。

    ……

    “不过,同你走之前,容我几日处理一些事。”

    清祯听她这话不像玩笑话,一下便站了起来,血液猛然涌上头脑的晕眩,让她分不清是否是兴奋致使。

    清祯脆生生道:“可以,多久我都等着你!”

    “我还有一个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