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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咸别曲四座愁(一):六皇子前来探听

    “小七!小七啊!”

    六皇子李充没耐心等门房来唤,带了几个随从冲进七皇子府。

    李玄听见耳熟的声音摇摇从外入耳,并未分心,坐在案牍前继续捧书读。

    “我可听说你前几日竟去春日宴了!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告诉我呢?”

    其实,从前在姜府,或是大慈恩寺,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直到十九岁那一年,他住进六皇子府,天天主动缠李充习武。

    李充当时满眼嫌弃:“小七啊,你这个小身板,先养好了再拿兵刃吧。”

    小七?他那时,已年及弱冠,从小到大,从未有过人用这个称呼唤他。

    小七。给人一种稚嫩与依赖的称呼,除了他那六哥,谁能想出来啊。

    眼见着李充喊了一路,都急步进正堂主屋了,李玄眼皮抬也不抬,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嘴上应付着:

    “去了,去了……跟你说做甚么?”

    “当然要说!”李充伸手抽走那本书,藏到身后,逼迫李玄抬头与他好好说话。

    “我不是你最好的兄长么!?”

    “还给我!”

    李充左避右避,他自小习武,身姿轻盈,李玄全然碰不到他身后攥着的书。

    “我最好的兄长,”李玄站定,重复一遍,“把书还给我。”

    “那你好好同我说话!”李充轻易便闪开李玄突然偷袭的手,“这回不许看书比看我认真!”

    “好。”李玄一口应下来。

    李玄端庄坐回他的榻上,手指将桌上茶盏一推:“入砚,倒茶!施砚,关门!”

    随从入砚将茶水续上,又给李充倒一碗新茶,而后同随从施砚,一起带着李充的随从们,退出殿内。

    李充满意地点头,随手放下李玄的书,一望,竟是《南华经》。

    李充坐到榻的另一侧,踢三两下腿,蹬掉一双鞋,道:“《南华经》?念经呢?”

    李玄望着他不修边幅的模样,手指闲闲敲着盖碗的瓷边:“《南华经》,又名,《庄子》。”

    李充维持着蹬开双腿的动作,眨眨眼,而后便立即忘却了方才的尴尬。他盘起浮在空中那双健壮的腿,胳膊肘撑桌案,往对面挪了一挪。

    “小七啊,你跟我好好说,怎么突然要去春日宴了?”

    春日宴,那可是春日宴。

    明眼人都知道去做什么的地方。

    “透透气。”李玄表现得是实话实说的样子。

    “透气?”李充没忍住,怪声重复一遍,“你说你去春日宴上给皇后跳舞,都比这可信。透透气?骗骗自己罢了,我可不相信。”

    “爱信不信。”李玄探着身子要去够那本《南华经》,被李充眼疾手快伸出的长臂给打了回来。

    “待会,待会。”李充阻止道。

    李玄只好端起茶盏,刮去浮末,饮茶。

    “我们从涿州赶回来的路上便听说了,”李充轻轻敲桌,以表激动,“我同你六嫂可都欢喜坏了,还以为你终于——好了。”

    涿州,是六皇子妃卢佩筠娘家所在地,卢佩筠出自范阳卢氏。

    三个月前,卢佩筠被诊出妊娠一月有余,今上特允,由六皇子陪同,回娘家省亲。

    于是卢佩筠三月身孕后,李充便陪着她出动前往涿州,待约一旬有余,因为她怀有身孕,马车慢行,今日一早才刚回京畿,还没来得及接风洗尘便飞奔至七皇子府。

    否则,春日宴那么大一相看小娘子的宴会,他能前去,不一展风姿么?

    “我好不了,”李玄随口答道,“你不在,我是去替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美娇娘。”

    替本皇子相看美人?

    “有么?”李充兴致勃勃,摩拳擦掌。

    “有,”李玄放下茶盏,挺直身子,望着李充越来越亮的双眸,“还真有一位,气质优雅,长相靓丽,生得也白净,脸小脖颈纤长,身姿绰约,腿很长,眼睛圆溜溜的。”

    “到底你懂为兄喜好!”李充抚掌大笑,“那她,家住何方?你既已把过关,我明日便上门提亲去。”

    李玄淡淡地望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温声道:“你见过的。”

    “谁?”

    “太液池的曲径鹅。”

    “……”

    李充瞪起双眼,瞪得比曲径鹅的眼睛还要圆。

    果然,平常一点女色不敢碰,还能指望他给自己选几房妾室么?

    “李幼度!”李充攥紧拳头,望着李玄风轻云淡,事不关己的模样,又不忍心真揍他一顿,只能狠狠“哼”一声。

    李玄暗自笑笑,这回灵巧探出身子,顺利地拿到了那本书,翻开先前的书笺,又读了起来。

    这方李充三口两口吃下面前那盏茶,才觉身心舒畅不少。他是个没心没肺,不计小仇的人,转眼便又拉开话匣子。

    “不过说到小娘子,我这一月不在,还真有些不解的。”

    “嗯?”李玄顺着他的话,敷衍地应了一声。

    对于李玄看书比看李充认真这件事,李充已经见怪不怪,发不起火。只是遇到大事时,他绝对不允许李玄看着书同他讲话,当然,一般大事当前,李玄也不会选择去看书。

    对李充来讲,“大事”并不多。只要是关于自己、两个弟弟、两个姐姐、母妃和妻子侧室、还有战事,都算在“大事”中。

    比如,李玄竟然起兴参加春日宴,便是大事。

    就算朝中局势再动荡,党争再混乱,也同他没有关系。

    因此李充谈及传言,只是闲闲散散,道:“我听外面说,清祯绑了个人回来?”

    “确实。”李玄将书页翻到下一张,调整姿势继续看。

    李玄能够很自然地分神读下去,这也拜李充所赐。当时住在六皇子府,李充和卢佩筠吵完架,不会去寻求侧室的安慰,而是直奔李玄住的偏房来诉苦。

    李玄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看书、写字、作画、习武乃至迷迷糊糊睡觉,一边听着李充的哭诉,还能时不时揪出来重点回应他两句。

    “我还听说绑那个人,还是个美人?”

    “嗯,”李玄随口道,“美人。”

    “还被接去那个宣,宣——”

    “宣平侯府,”李玄接话道,“人本来便是竺家人,扮男相被县主看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