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一的脑中忽如一道惊雷炸开,迸溅出无数的火花,有无数明晃晃的金星绕在双眼前,闪得她头脑发晕。
她忽然之间想明白了,他为何不愿报真实名讳,为何出现在春日宴,为何未曾娶妻便有独自的府邸,为何竺渊默不让她唤李玄名讳。
因为他怕太过扎眼被当靶子被暴露,因为他的身份能进出宫中,因为他是今上的儿子及冠便能够开府,因为他是皇子寻常人不能轻易唤他名字。
他拥有王府规格的马车,他认识国子监祭酒,他能在夜晚驭车依靠腰牌自由出入长安城。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个归因——他是七皇子,是九五至尊的儿子,是世俗眼中普天之下最尊贵的人之一。
尽管丹一不算世俗。
他是郡主介绍过的“幼”字辈,“幼度”。但郡主从来没告诉过她,所谓“幼度”的是何名讳。
丹一后知后觉,幡然醒悟只有自己一个人坐着,简直是太不讲礼貌了,于是颤颤巍巍将屁股抬离开座位,甚至觉得要不干脆给李玄跪下好了。
并非是因为他的身份。丹一虽然认为王子同庶民一样,但是这世间也许仅她一人,敢和皇子互相调戏,敢让皇子抱她半路,还敢让皇子驾车拉着她夜晚在长安城内外到处跑。
“七殿下,”余成言弯弯唇角,打趣道,“您这是扮成别家公子,在外风流么?”
李玄算是回应他的话,略带歉意地,向丹一颔首道,“抱歉,瞒竺娘子这么久。”
瞒?实话实说,他其实也没怎么刻意去瞒。
两个称呼。
小七,姜庚。
所有所有,一切一切。
好似都一寸一寸给予丹一信息,可惜她并不在意,也没能细想。
“看来二位有许多旧要叙,”余成言揖礼告退道,“在下先不打扰了。”
“路上当心,改日再会。”李玄悠然点头致意。
“余郎……”清祯不放心地回头望两眼丹一,仔细思索:放这两个人独处,应当也不会出什么大事。便追上去余成言的步伐。
“听郡主说你在外面,我来送竺娘子回府。”李玄摆出“请”的手势。
“岂敢。”丹一心情十分复杂,恍恍惚惚,补了个叉手礼:
“从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冒犯,请七殿下恕罪。”
李玄心情似乎很好,轻笑道:“竺娘子,你偶然乖顺,实在让本皇子害怕。”
顿了顿,他补充道:“算了,还是起身罢,大抵已在心里,你都骂我一万遍了。”
“不是,”丹一甩开手,大步往国公府方向走,“成心谑我啊……”
“从前,没机会正式介绍罢了。”李玄信步闲庭跟在她后面。
“你生气么?”
他语调又变得隐隐试探,还添一丝惴惴。
丹一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而后指向一旁铺张很大的饮子摊,撅嘴道:“我想喝荔枝味的雪泡冰酪香饮子。”
冰酪是由果汁、牛奶、冰块调制而成的。
而雪泡,则是指加冰。
通常冰窖为双层木桶,底下基座,上有圆盖,接口处包白铜,将冰块放入夹层,可两三天不化。
冷饮用大木桶冷藏,不冷藏之时,在屋中四个角各放一个木桶,打开盖,冷气便能冒出,十分凉爽。
“可是……”李玄压低声音,语调如春晖暖阳俯探嫩芽,温和道,“方才入三月,这个时节喝冷饮,对身体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