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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瑁筵中怀里醉(二):以色侍人

    官府的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单单就保证她人活着便交差,一路随她在车上屙屎屙尿,饭几乎也不给吃,快马加鞭就这么绑到长安城。

    先前好说歹说也是堂堂大户人家千金,沈司夜何时受过这般委屈?至亲已离自己而去,她内心了无牵挂,被解绑的那一刻,便奋力挣脱人手,要触柱寻死。

    几个壮丁眼疾手快,一把拉扯住她。

    老鸨扭着腰靠近,当即便一甩手,手中的长鞭狠狠抽到沈司夜白嫩的肌肤之上。

    “小贱蹄子!”老鸨颐指气使,长鞭一连挥舞七八下,抽得沈司夜腰背皮开肉绽,血痕布满囚犯脏污的衣衫,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纯净的素霜。

    鞭上尖刺一扎一拔,一番抽打下来,她疼得几乎晕死过去,血水滴滴答答,蜿蜒成河,凝成血海,向下滑落。

    “你可是有编册在身的,想一头撞死?上面的人怪罪下来,妈妈我这楼还开不开了,活儿还干不干了,钱还赚不赚了?!小贱蹄子,死之前,先掂量掂量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又是几鞭子下去,鞭上无数密匝匝的尖刺,扎得她痛不欲生。沈司夜千金贵体再撑不住,腿一软便踉跄着跪在了地上,花容失色的脸惨白,眼白几近翻上天,绞痛得昏死过去。

    往后两月,老鸨遣两个老婆子照顾她起居养伤,又派几个壮丁专门盯着沈司夜。

    沈司夜几度欲寻死,打破瓷碗割腕、浴桶投水、将煤油灯引燃木柱自焚、披帛挂上房梁自缢。

    一切都被壮丁及时救下来,然后引来老鸨的又一顿毒打,棍揍塞入她裤裆的猫,受了惊的猫四处爪挠她的腿心和下体。

    无论吃饭、养伤、闲逛,甚至浣洗、出恭、睡觉等私人生活,皆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

    折磨着她的身体,也践踏着她的精神、尊严与羞耻心。

    渐渐地,她变得萎靡不振,每日半人半鬼地提着一口气,木讷地开始接受着调教。

    一旦不顺从他们心意,便有的是细碎折磨人的法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鸨母每日灌她一碗浣花草汤,日积月累地让她身体受寒,难以有孕。

    教习的老妓子们,一波一波分别教她官员们喜爱的读书泼茶、识文断字、吹竹弹丝。

    她们教她如何以色侍人,教她如何说、如何做能哄得客人高兴,让他们源源不断地花钱。教唆一些她接待客人的手段无非“掐、打、拧、捶、咬、哭、死、从良、跑”,为了向客人要钱,便撒娇,掐、拧、打、咬他。有时以哭、死相威胁,佯装从良,约定同走天涯,实际,皆是假的。

    三个月后,老鸨择一前来的小文官,求了他给恣采院未开苞的黄花闺女题个“司夜”之字。那文官瞅了她原来名字的字儿,连连摇头道:

    “司也,乃官吏、主持之意,往后,不得骑到您头上?”

    老鸨闻言,搓手拧眉道:“哦哟哟,您说说,那可如何是好呀?”

    文官抬手提笔题新名,一笔一画写下“时夜”这两个大字,解释道:“时者,岁月,时机,当下也。为妓者最怕芳华已逝,这‘时’字,寓意最好。”

    老鸨大张旗鼓挂上额匾,以江南风情的噱头,首次示出时夜小姐的花容。

    她麻木地站高台之上,任台下文人骚客如同挑选牲口一般,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最终一位富商竟一掷千金,买下她的开苞之日。

    富商是官营盐铁的贾人官吏,家财万贯。五十来岁,常年奔波,人干瘦干瘦,犹如白骨。黑苍苍的脸上长满密匝匝的黑胡渣,像一丛被谁踩过的乱蓬蓬的枯叶茅草。

    沈司夜初生红莲叠叠进,那更迭潮下金针,点点又似菩提水,倾入红莲蕊心之中,一切,皆已成定局。

    她适应了、顺从了、麻木了。

    沈司夜想,她一辈子,可能就如此了。

    因为官妓,是由官府间接管理,她被编籍于恣采院这一教坊,生生世世都要从事歌舞伎艺,随时要去官府宴会佐酒助兴,侍奉酒席,也要侍奉枕席。

    若要从良脱籍,便必要得官府允许,难上加难。官职低下的普通官员无批准的权力,唯有一定品阶的官吏,才能做到。

    她一连两月,鸨母不顾她身子状况,逼她接客待客,哪家达官显贵有宴会,她也会被派去侍酒、演奏、舞蹈助兴。

    既已失了清白,对她来说,便失去想要改变命运的念头。

    沈司夜像一架傀儡一般,被抽干了精神气,日日盘踞在这恣采院里里外外。

    有时在门外揽客,更多时候,她抱膝窝在自己的房内,肩颈沉没在铺满花瓣的浴桶中,一遍又一遍搓洗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

    她恍若未觉肌肤疼痛,也仿若未知,其实无论如何搓洗,都洗不掉不存在的泥泞和污垢的事实。

    艳阳晴好,天空洗涤过的明亮。方过七月,处暑之时,沈司夜被鸨母遣到门口揽客。

    揽客俗名“遛弯”,由妓院的窑头、伙计领着一个院里的八九个目前空闲的姑娘到坊门外转悠遛弯。非但是排着整齐的队伍,而是零散随意的。

    也有时会到大街上遛弯。在东西南北市场转转,招摇过市,专给那些买卖人看,起宣传作用。遛一圈再返回妓院,等在门口等待接客。

    炎炎夏日,别的花娘伴着笑脸哄得客人进门,日头下只剩她一人,趁着老鸨不在,躲进大门里偷阴。

    日头毒辣,街道空空旷旷,连看门的守卫都离开大门,一趟一趟进去盛水喝。

    阳光就这般不偏不倚、肆无忌惮地洒着,日头每往西一寸,她就顺着院门处挡下的阴影向东挪一寸。

    少女一直追着阴影的笼罩,仿佛永远不会触碰阳光。

    好热,要中暑了。

    却见树影婆娑,起了风云,送来阵阵清爽。一个少年就这般背着书笈,踏在袒露的被晒得发烫的地皮上,低着头失意地走过她的面前。

    少年的视线穿过院门内落在蹲在阴凉处的少女身上,他第一次走进这所与他周身气韵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