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玳瑁筵中怀里醉(三):当官的命数

    “不……不好罢……”余成言踌躇片刻,一瞬间望向沈司夜似海的双眸,看破她眼底的无措,还是伸出手,缓缓搭上她的腰。

    俩人肢体相触并不熟悉,步调时而错漏。他们穿过前院,穿过淙淙流水的小木桥,在后院碰上了鸨母。

    少年实在比沈司夜高得多,她挽起高耸的发鬓上漂亮的珠翠发冠,也才到少年的视平线处,因而看起来着实如同小鸟依人。

    老鸨看见二人相倚,眉开眼笑地迎上来:“官人里面请,小官人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这儿最有特色的小姐,从江南来——”

    骗过了鸨母,余成言默默抽回手,随着沈司夜上到她的房间。门被闩好,沈司夜坐回床上,道:“多谢你。”

    “为何谢我?”余成言不解。

    “谢你帮我,可以不用在门口晒大太阳。”沈司夜唇边勾起浅浅一笑,笑容十分迷人。

    这个书生,也忒木讷了。

    “那在下也得感谢这位小娘子收容。”余成言放下书笈,规规矩矩行了个揖。

    “在这儿就别讲你们书院那套死板规矩了。”沈司夜看着他板板正正的,觉得不太舒服,遂坦然道,“我当不得你的谢。是我将你拽入虎口的呢——你来这就得花钱的。”

    “得多少钱啊?”余成言愕然道,果真如羊入虎口般,被吓到了。

    沈司夜忍不住笑意,觉得他貌似也挺可爱的,于是逗道:“你一个穷书生,有多少呢?”

    余成言听出她打趣的语气,赴以一笑。

    能从门外牌匾再次折返进这个大门,怎么能是呆板的穷书生做出来的事呢?

    “我顺康伯府虽没落了,到底铺子庄子也是盈利的。我家只有我一位男儿,姑娘想要多少钱,且派人去府上要挟便罢。”

    顺康伯府?

    沈司夜来长安几个月,却几乎未走出过恣采院周围这一亩三分地,出去也大都在达官显贵的府宅中,自然不清楚顺康伯府。

    不过,既然是伯府,那应当门第也不算太差。

    “打个谑而已,”沈司夜笑笑,“瞧你衣着不比其他豪门贵府,素日也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今日算我旷工,左右你今后便不会再来,待我过一会子将你赶出去,就跟妈妈说你是个穷光蛋,下次看严了不许你进来。”

    余成言默然片刻,从笈中翻出一贯钱,问道:“我今日就带了这么多,够么?”

    沈司夜望着他大手中一串被串起来的铜钱,忽而一阵沉默,旋即银铃般清脆的声音,似乎带点宽慰道:“放桌上罢。”

    顿一顿,她似有不忍,又道:“往后别再进来了。”

    少年放下钱。铜板接触桌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她本不该生其他旁的心思,只是少年生得太过好看,她实在不忍让他再暴露在烈日下。

    她软着腰肢地站起身,宛如小木桥下的流水。沈司夜拽一拽腰间本就松垮的系带,理所应当道:“来罢。”

    余成言怔一怔,慌张地转过身去,忙胡乱吞下口水道:“惭愧惭愧,在下没有那个意思,不是想……”

    沈司夜宽衣解带的手一顿,歪头在他背后道:“那你……”

    余成言道:“在下只是欲待在此处一小会。”

    沈司夜还没遇到过给了钱不占便宜的客人,一时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余成言咬咬牙,忙道:“姑娘可否先把衣裳穿好?”

    沈司夜垂眸盯着自己脚尖,手头麻利地将最外层布衣穿好。

    其实她太不在乎这一层穿上与否,她宁愿不穿,这炎炎夏日,还能稍微凉快一点。

    两个人坐在桌子两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沈司夜自己倒贴泡了一壶茶,分出茶汤给座对面的余成言。

    “还未知姑娘芳名?”余成言一直垂眸盯着清亮的茶水,不敢看她。

    “时夜。”沈司夜道。

    “时姓……”

    余成言总觉得这个姓氏不多见,却听闻少女向他补充道:

    “你未曾来过这烟花巷子,我们这儿的花娘,自然用的花名。”

    “那请问姑娘,尊姓孰名?”余成言这回换了一个措辞。

    沈司夜半晌没有说话。不知是因为少年太过耿直,还是羞于说出自己的身世。

    “是你们的规矩么?”余成言反应过来,自己貌似是太过直接,吓到了她,故而略略敛声道,“姑娘若是不愿说,便不必言明。是在下冒犯,抱歉。”

    沈司夜展颜一笑,笑容凄然,“罢了,无妨。我本便是待罪之身,姓从吴兴沈氏,不过,这一脉已绝。”

    沈门楚后,沈姓先朝前并不常见,主要分布于苏杭、岳台、福温等几州,直至前朝,才扩展为江南地区的大姓。

    吴兴沈氏,曾出过南朝名将沈庆之,抵抗孙恩之乱,得赵伦之赏识,授以宁远中兵参军,官至侍中、太尉、车骑大将军,封始兴郡公。

    曾经也是一脉显赫的家族。

    余成言读书十载,又不曾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多时便猜出她的身世,恍然请揖道:“久仰,原来家父便是……”

    “余公子,家父……不值您亲口道一声‘久仰’。”

    沈司夜到底还是介意自己的身份,和父亲曾经做过的错事,故而打断他,不肯让他说出口。

    苏州前长史沈豫,犯下的,可是勾结山贼的罪名……

    此为滔天罪行,乃放任其鱼肉百姓、十恶不赦。

    即使,她父亲有些冤屈没能说出口,但都已随着他的逝世而烟消云散了。

    余成言抿唇放下双手,是为收回一礼,沉默片刻,叹气改口道:“今日能认识沈娘子,乃在下三生有幸。”

    沈司夜放松咬紧的下唇,语调自怨自艾。

    “此言差矣,奴家本为一贱籍之人,实在当不得公子如此。”

    余成言摇摇头,眸中一片清亮纯净:“相遇即是缘。沈娘子若有兴致,不妨听一桩在下的逸事。”

    “愿闻其详。”沈司夜道。

    余成言神色稍缓,声音沉着而淡然,又有些少年英气。

    “幼时夫子便赞我资质聪慧,六岁能吟能诵,可我偏生半推半就才能习起书来。这么多年,我家只有我一个男儿。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