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且再吃一杯。”清祯身子扭转向茶桌的位置,丹一顺手给她添一杯茶,又将剩余两个茶杯也斟满。
三人皆吃过一盏茶,清祯起身道:“你有好些日子没来府中做客,母亲想你想得紧,不若今夜住在国公府罢?——你那间屋子一直留着等你暂住呢!”
“呵?”丹一摇摇头,“我有家呀,若不回去我爹我祖母可得在我耳边叨叨好几日。”
“哎呀,你放一百个心,我回去派人跟他们道一句!”
说罢便不由分说揽着丹一的胳膊出门下楼,还不忘回头道:“哥,你把饭钱结了!”
唐天倪走在她们身后,最后面跟着抱着两人帷帽的女使与两个提刀侍卫。
“不成不成!今日本身说好我做东……”
“得了罢!”清祯打断她,心道你有几个钱啊,嘴上说出来的却是另一番话,“你陪本主玩一整日,又随我回府住一夜,不正已做完东了么?”
丹一腹诽道:这话讲得好没逻辑,竟然拿钱羞辱我。
甫一出门,丹一方想争辩几句,便见一位头戴黑色方形头巾、着亮色布衣的货郎肩挑货担招幌而来。
货郎一肩扛担,另一手还摇着一个牡丹花底的拨浪鼓,“嘿得隆咚”、“嘿得隆咚”响,嘴里喊着“珠花、香料、扇坠子、胭脂水粉来!”。
“这位娘子,生得真是好,官人不买些胭脂给夫人么?”
货郎见三人衣着不似赤脚百姓,将货担示人积极推销。
三人皆是一愣,旋即两名随从便要上前阻挡,被走在二人身后,尚且站在台阶上的唐天倪抬手拦住。
丹一摸摸自己的头,才想起今日为了探一探那十倾地的底细,梳的是妇人发髻。女子成婚后连兄弟都要避讳,因此妇人身旁跟的男子能且只能是丈夫了。
这才造成了误会。
不过她并不打算解释,名声这种事情,往往越抹越黑,到最后从货郎嘴里传出来的便不知是什么“未嫁女装成妇人与情郎幽会”的离奇故事了。
唐天倪不知是否也想到此处,从丹一身后绕至前方,恪守着距离。
“不巧了,”他语调令人感到莫名冷峻,“今日有事,后会有期。”
八字逐人,货郎识趣地不再推销,微微哈腰,扛着担子往西去了。
丹一余光扫过货担上的珠花首饰、胭脂香囊,随着货郎的背影流连而去。
这些制成的小物件儿,模样还怪精致。
清祯望着她都快被勾走了神,便扯一扯她的衣袖,指着近处马夫牵引在一旁的车舆。
“走?”
“走,你们先走。”
丹一瞳孔一缩,拂袖挣脱清祯的手,三两步向西方走去,神情急切。俄而却落寞退回原处,什么也没说,脚步放缓,似是思索,又似是失神。
唐天倪跃至车舆之外的横木之上。
“怎么?”马车之内,清祯蹙眉担忧道,“那个货郎有何问题?”
“非也,”丹一蹙眉,否认道,“不是货郎的问题。”
不是货郎?那丹一在看什么?又为了什么担忧?
清祯静静等待她的下文。
”我得回去。“丹一踟蹰片刻,冷静道,“我见到程娘子神情慌张,进了药铺。”
程娘子,是竺老太太的心腹。
“没准是你家老太太病了……”
“不会,”丹一笃定道,“她一向紧紧追随主子,寸步不离。就算奉命传话,也是传过便回到老太太身边,决不能私自出府。况且抓药这种事,关乎那老太太身体康健,往往是我那父亲亲自派人来抓,树立孝敬名声。”
“而且,”清祯思忖补充,“此处离宣平侯府,并不近。”
因此,程娘子得到允许出府,要么是自己十分重要的私事,要么,是竺老太太的授意,授意她替自己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