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冷吗？”
黎子轩双手抄在羽绒服口袋，跺了跺站麻木了的脚，略显局促不安地问林耀阳。
“不冷……”
林耀阳目不转睛地看着黎子轩摇摇头。
“哥……”
黎子轩粲然一笑，伸出双手，林耀阳不自觉地伸出双手，被黎子轩握在了手心。
黎子轩那双被冻得关节发红的大手，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暖。
那暖意似涓涓细流，从指尖流淌至林耀阳的心头。
十分舒服。
“子轩……”
林耀阳轻轻忽闪长睫毛，试图栖息在上面的雪花被扑落下来。
“这段时间，你都一直在忙着打工吗？”
林耀阳微蹙眉头问。
“哥！”
黎子轩“噗嗤”一下笑了:“你想太多了！我一未成年，谁会雇佣我？我也就是趁逢年过节，出来钻个空子，搞点钱而已。”
看着黎子轩不顾天寒地冻，跑出来摆摊，挨冻受累，林耀阳心里隐隐作痛。
两个人无言并肩站了一会儿，做了几笔生意。
黎子轩弯下腰，收拾起防水布，笑着说:“哥，我们收摊了！回家！”
“还有东西没卖完呢。”
林耀阳有点不甘心地说:“才开始上人，再等等吧！”
“不用啦！”
黎子轩莞尔一笑说:“就剩几个波板糖了，我们拿回家自己吃！今天赚的够多了！批发了三百多的货，卖了一千元，回吧！”
他可舍不得身娇体弱的林耀阳跟他一起挨冻受累。
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身体，别又生病了。
黎子轩将拿出两只彩虹棒埲糖，一只剥开递给林耀阳，一只拆开，塞进自己嘴里。
将剩余货品收拾好，放进背包里，牵起林耀阳的手说:“我们赶紧出城吧，要不一会儿活动结束，公交车都挤不上去了。”
“嗯。”
林耀阳含着棒棒糖，乖巧地点点头。
两个人逆着进城的人流，向着公交站走去。
“哥，坐在这里。”
一上公交车，黎子轩就自告奋勇，坐在了靠窗的位置，将林耀阳让在里面。
他怕玻璃窗里透出来的风，吹到林耀阳。
林耀阳乖乖坐下，有点疲惫脱力的感觉。
“子轩……听什么歌呢？”
车厢里光线半明半暗，一片宁静。
林耀阳昏昏欲睡，伏在黎子轩肩头，低声问。
“嗯……哥……”
黎子轩将耳朵上的耳机，拿下一只塞进林耀阳耳朵里。
一把沧桑沙哑的声音在唱:
“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
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
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
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
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
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
是前世的姻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
“谁的歌？真好听。”
林耀阳无力地靠在黎子轩肩头，看着车窗外的茫茫白雪，喃喃问。
倔强悲凉，五味杂陈的歌声，配着漫天飞雪，十分应景，直击心灵深处。
“李宗盛的《鬼迷心窍》”
黎子轩轻声说:“有人问我你到底哪里好，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哥……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爱上另外一个人？”
黎子轩梦呓一般说，眼睛却一瞬不瞬，望着白雪茫茫的夜空。
“为什么……爱？”
林耀阳怅然睁大双眸，坐直身体，凝视着黎子轩的侧颜。
这侧颜简直太完美了，加上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简直就是电影画面。
看过的人，恐怕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吧。
“爱需要理由吗？”
林耀阳懵懵懂懂地问。
对于感情，他也不懂。
那是他从未踏足过的领域。
“子轩……你是爱上哪个女生了吗？”
沉默片刻，他揪住黎子轩的衣袖问。
“哥，别开玩笑！”
黎子轩转过头来，笑着说:“我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搞钱！”
“搞钱？！”
林耀阳愣了一下。
“嗯……”
黎子轩抿抿唇，目光冷凝，沉声说:“我现在明白一个道理，在现今这个商品经济社会，有钱才是王道！穷，就会任人欺凌！”
“子轩……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林耀阳倒吸一口气。
这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价值观。
“撇开等级观念不说。”
黎子轩深吸一口气，又道:“没有钱，就没法活得体面，无法照顾好自己心爱的人。”
黎子轩说着，将目光凝聚到林耀阳脸上。
“可是，你是个学生。”
林耀阳无力地抗议道:“赚钱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
“放心吧，哥。”
黎子轩抓住林耀阳的手，垂眸道:“我不会因为赚钱而荒废学业的，我还是分得清轻重的。现在我不过是偶尔搞个社会实践，学习一点技能而已。”
“嗯，子轩，学业为重。”
林耀阳摩挲着黎子轩的手背，郑重其事地说。
“是啊，要赚大钱，还是要靠知识。”
黎子轩志得意满地挺起胸膛，看着林耀阳说:“我以后要赚大钱，给你找最好的康复机构，给你请最好的康复训练师，给你买最好的营养品，让你重回泳坛！”
林耀阳不禁一愣，坐直身体，看着黎子轩。
看来，自己的状况已经成了黎子轩的心结。
“子轩……”
凝视了黎子轩片刻，林耀阳浅浅笑着说:“其实，即使没有这件事……我的职业生涯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黎子轩挑起剑眉，疑惑地看着林耀阳。
“我的身体状况，我心里有数。”
林耀阳叹口气说:“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上的成绩，是我的巅峰了。即使我不退役，也会被国家队退回，在省队混几年后退役。”
“现在国家队新招的几个新人，身高都超过了一米九，成绩也都比我好。”
林耀阳笑着说:“我的身体条件，根本不占优势。”
“可是……”
黎子轩双眸里蓦然蓄满了泪水:“如果不是因为我，至少……你有机会去努力，还有几年的时间去争取。”
“别说了……子轩……我求你……”
林耀阳脸色煞白，颤声道。
心口痛的无法喘息。
不是为了自己失去的。
而是，为了自己带给黎子轩的重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