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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靡音之罪

    相月初至,虽不如伏月一般炎热,但稍稍走动仍可令人汗流浃背。

    烈日当头,暑气蒸腾,辛在水虽耐得住热,但他心疼殿中忙活的仆俾。因此今日午膳一过,他便和诺米钻进了伙房,亲手为大家熬起了饧汤。

    “殿下真是活菩萨转世,对我们这帮下人都这么好。”诺米连连称赞,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辛在水觉得他不正经,瞪了他一眼:“你少拍马屁。”

    诺米就像个傻子一样,一边掌火一边乐呵呵地笑着。

    就是菩萨,在他心里殿下就是菩萨。只有菩萨才会那么好心肠,可怜他们这些生存在皇宫最底层的下人。

    他若不是菩萨,就不会为夙米的死伤心,也不会因他受了掌责而心疼。

    “诺米,别发呆了,把碗排开。”

    “啊,好。”辛在水清润的嗓音唤回了诺米游离的神魄。

    “一会儿端两碗给守在殿门的两位姑姑。”辛在水用汤勺分着饧汤,嘴里吩咐着。

    诺米脆声应答:“知道啦!”

    辛在水将饧汤分完给殿里最后一位仆俾,诺米也刚好从殿外回来,回来时手里还领拎着一个食盒。

    “眠儿送来的?”可是昨日不才刚送过?辛在水疑惑。

    “不是云侧君,是亦米。”诺米也觉得新鲜。

    “只有亦米一人么?”

    “听姑姑说是这样的。”

    辛在水脸上有些失色。他接过食盒,打开盒盖,端出里面仅的有一盘点心,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在盘子底下,他当真发现了一张字条。

    展开,上面写着——意儿于谊帘殿有难。

    笔墨未干,应是才写不久。

    “糟了。”辛在水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他得想办法出这净安殿。

    可是,该怎么办?

    “不行,得去同姑姑们说一声。”辛在水着急得几乎将诺米给抛下了。

    可是,要说服两位姑姑,哪有那么容易。虽说辛在水是君后,但让她们好好守在这儿的人可是皇上!

    “求姑姑了,让我出去吧。”

    辛在水苦苦哀求了好久,两位姑姑虽面露不忍,但仍然没有让步半分,毕竟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啊!

    “求求姑姑,让我出去,意儿他有危险,我得去帮他!”辛在水说着,朝两位姑姑跪下身子。

    姑姑们瞬间慌了,这可怎么使得啊!

    “殿下,殿下您先起来。”

    “殿下,您就别为难奴婢们了,纵使有通天的本领,奴婢们也不敢违抗皇命啊。”

    姑姑们想要将辛在水扶起,奈何他就是不起,实在是快要将姑姑们急哭了都。

    “所有后果一切由我承担,我保证,不会让陛下追责你们。”辛在水一脸恳切,就差没磕头了。

    “这……”

    见两位姑姑已在犹豫,辛在水继续说着:“你们放心,此事定然不会让陛下知道,只要你们不说,陛下就一定不会知道。”他可以笃定。

    姑姑们双双皱眉,她们不知为何辛在水会如此肯定陛下不会知道。但是已经得到他的保证,况且殿下平日里待她们不薄,方才还端来饧汤给她们解暑。她们觉得,若不帮他这一次,着实是辜负了殿下一片好心。

    “好,奴婢们让您出去。”

    见她们终于松口,辛在水面上一喜,谢过她们便慌忙赶去了谊帘殿。

    辛在水匆匆赶到时,率先寻起云朝意的身影。只见他如今被人压跪在地,正冲肖语常大声叫嚷着。

    而此时肖语常对他的叫嚷置若罔闻,徐徐朝亦米走去:“通风报信?好一个护主心切,真是令人感动。”语气嘲讽至极。

    亦米被人架着,龇着牙一副凶狠模样,毫不示弱。

    肖语常看着他,总以为他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啃咬自己,眉心一蹙,顿感不爽。

    “难道你家主子没教过你面对尊者该有的礼数?!”

    一个下等仆俾,居然敢直视他,也就罢了,还敢对他露出这般不服管束的表情。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你就是毒夫!”亦米瞪着眼对他大喊。

    “!”辛在水脑中弦断,杂音“铮铮铮”撞得他头昏脑胀,眼前忽地闪过夙米沾满水珠、苍白无血色的脸,“住手!”

    他强压下自己身体的不适,目光坚忍。

    辛在水迎着亦米惊喜的目光,走向他面前,用最冰冷的语气说了一句:“来人,将亦米掌嘴五十。”

    亦米瞳孔微缩:“殿下……”他不懂殿下为何罚他,但既然是殿下的责罚,他心甘情愿地受下。

    辛在水转身对肖语常说道:“这仆俾没调教好,致使他冲撞了贵君,本宫已亲自责罚,贵君可千万别因此动怒才好。”冷静无比,完全看不出有半分心软。

    肖语常扯出一抹冷笑:“君后此时不应在禁足?怎的跑出来了?被陛下知道了会难为你的。”

    辛在水微侧过头,看了眼跪在不远处的云朝意。云朝意也在看他,脸上全是讶然。

    余光这才捕捉到除了云且眠和郁米以外的人——两名陌生的姑姑,想来应该是上次林藏烟派来保护云朝意的。

    她们脸上尽是无措。此次是云美人犯错在先,身为贵君有理由对后宫位分较低的君侍进行责罚,与刺客直接上门刺杀不同,这种事情她们无权干涉。

    辛在水猜到了这点。

    想必又是肖语常使计引诱意儿犯错罢。

    “肖贵君会让陛下知道么?”辛在水迎上肖语常的目光,眸中冰冷且晦暗。

    为何跑出来,他难道不清楚?何必在这虚与委蛇,无聊至极。

    肖语常被戳破了心思,也不气恼,竟无比大方地承认:“当然不会。”

    辛在水想要直接,那他便直接点。总是弯弯绕绕,他也嫌累。

    “你要对意儿做什么?”辛在水忍不住手指蜷缩,紧握成拳,周身散发着冷意。

    “君后怎么说得好像是本宫在故意为难他一样。”

    肖语常轻笑着看他,随即唤了锣烨一声。

    锣烨上前,手里捧着一叠宣纸。

    辛在水一脸警惕,等待肖语常的说辞。

    肖语常接过薄薄几页纸,随意翻看着,冷哼一声道:“云美人擅弹民间青楼放荡淫逸之曲,靡靡之音,其它殿内的君侍可是听见了。此举实在不守夫道,人尽可妻,罪可致死。”

    辛在水听罢,血色尽失。

    耳边传来云朝意怒不可遏的叫喊:“胡说八道!我根本就不知道这是青楼之曲,想对付我直接来就是,何必使这些下三滥的招数!”

    “肖贵君,意儿他品性率真,向来热爱音律,不过是觉得文字谱里记载的指法和弦位甚妙,才弹着钻研学习一番,如何能被随意安上不守夫道、人尽可妻这样的罪名?”云且眠背后早已冷汗直流,但仍故作镇定地替云朝意解释着。

    肖语常冷眼看他:“你的意思是,他没错,错的是本宫了?”

    云且眠失措:“眠儿不是这个意思。”

    肖语常再不想多费口舌。

    “既然错误已经犯下,再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他终是练习弹奏了,惩罚是在所难免的。”

    “本宫念云美人是无心之过,便留他一条性命,处以拶刑罢。”

    !!!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

    什么?拶形?

    云朝意俱是一愣。若是真的处以拶形,他此生都别想再弹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