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甩上之后，童野有些疲惫地在床上躺了一会。
……
他应该，不会哭吧？
……
就算哭了也是他自作自受。
……
童野心烦意乱地在床上翻了个身，突然又猛地坐了起来。
别想那么多了——
有这时间内耗，还不如多写两道题。
本来只是打算转移一下注意力，童野却在题海里泡了不知道多久。
安静的房间内，除了自己的呼吸声，窗外偶尔的蝉鸣，他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可突然，房门对面传来了女人谩骂的声音，一下子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不是说了让你去讨好他吗？！”
“我养你花了多少钱，现在要你弄点钱给我，你就这么不懂事不体谅我吗？！”
“妈妈现在一个人有多不容易，你看不见吗？白眼狼！”
“他不给你钱？呵，连这都做不到，我还指望你以后还能有什么出息！”
这声音对童野来说并不陌生——
因为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隔着房门听到来自对面的吵架声。
那是陆衍辰母亲的声音，在他和陆衍辰还没有分崩离析的时候，他大概了解过一点那个女人的事。
大概是经历了什么情伤，被有钱的男人玩腻后抛弃，已经完全过不惯现在这样没人养没人给她花钱的生活，因此嗜钱如命——
正所谓从简入奢易，从奢入俭难。
所以……
陆衍辰才会因为钱故意接近自己，跟自己打好关系，以朋友、兄弟相称来骗他的钱。
他早该知道的——
不如说，他一直单纯地认为陆衍辰不是那样的人，不会那样对自己。
至少在那之前，他一厢情愿地以为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只是他最后，还是被迫接受了这个他认定的事实。
思绪被打断的童野放下了笔，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沉默着抿了一口之后放在了书桌的一角上。
所以今天莫名其妙来给自己送蛋糕，也只是为了钱。
房门对面的谩骂声就是他们母子骗钱计划失败的最好证明，不是吗？
哈，果然是这样……
还以为……
“……”
自己刚刚居然还对他心软了？
居然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自己的态度和举动难过掉眼泪！
童野感觉到心中一阵恼火，那是他为数不多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好没出息。
在那个没有星星的夜晚，童野发誓自己不会再对他心软任何一次。
“再让他送你点值钱的东西啊！去啊！”
“你不这样做，你是想让我死吗？！”
“这种没钱的苦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陆衍辰，难道你要逼死你妈妈吗？！”
向来不怎么笑的童野脸上浮现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冷笑，随后便戴上了隔音效果极佳的耳塞。
真是……
吵死人了。
隔了两道房门的童野，当然不知道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陆衍辰的母亲又一次喝到酩酊大醉，发疯似的打开冰箱，却没看到一瓶能麻痹她神经的酒——
劣质的酒精让女人的脑袋痛到快要炸裂，负面情绪也与此同时达到顶峰。
她没有什么朋友，除了这个破家也无处可去。
那个孩子自然就成了她唯一可以发泄的对象——
“你知道养活你给我添了多大的负担吗？”
“如果没有你、如果你跟你的父亲一起去世的话，说不定我就可以跟那个有钱的男人结婚了！”
如果说这些话头几次还能真真切切地让陆衍辰感到刺痛的话——
那么时间久了，次数多了，麻木之后也不会再有什么感觉。
可是他的母亲不知道的是，他今天真的很难过。
他想哭，但他没有，他知道童野一定讨厌这样。
“你还吃上蛋糕了？”
不知道女人是为什么看见了垃圾桶里还沾着奶油的白色盒子，总之，她将那个已经损坏的盒子扔到了陆衍辰的面前。
“你在吃好东西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给妈妈留一点？！”
“你哪来的钱吃蛋糕？给我说实话，是谁给你买的？童野吗！”
陆衍辰不想解释，或者可以说，发酒疯的女人不可能听得进他的解释。
是啊。
他当然没有钱去买烘焙店里一小块就要三四十的蛋糕——
那蛋糕也不是他吃的，他只是在童野把门关上之后，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狼藉而已。
“桌上有你那份，我在学校自己做的。”
陆衍辰数不清自己咽了多少口唾沫才将这句话说出口，但女人总归是稍微安静了一点点。
“有这心思学做蛋糕，还不如去讨好对面那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呢！”
女人碎碎念了一句，直到这时，她终于才看清餐桌上的那份蛋糕。
“怎么不做三份？你不知道给他做一份吗？”
大概是那个蛋糕的口感确实还不错，情绪化的女人终于没有对着他吼出声。
“我只做了两份。”
陆衍辰在心中叹了口气，这才起身离开了客厅。
“保温杯里有热水，你吃完了记得喝点缓一下。”
“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
女人没应他的话，而陆衍辰也只是轻轻地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他的书桌上摆着一张学生兼职的传单，压在了他写完的作业和刷完的题上面。
做兼职的话，他应该就不会有时间进行社团活动了——
母亲这个状态，就算有政府的帮助也很难就业拿到工资——
他只能牺牲自己的时间和精力——
毕竟那说到底也是他的母亲，一个没有成年男人支撑的家庭，他理所应当要过早地承担起家庭的重担。
……
生活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吧？
“你看了光荣榜没，这次的年级第一居然不是童野！”
“啊？是谁啊，居然这么厉害，还能比童野考得更高？”
“好像是陆……哎，我这记性，我不记得了，等会咱们下课去食堂吃饭的时候，顺路去看看吧。”
“那个童野好像霸榜很久了吧，跟擂主似的。”
“哈哈，擂主这一次被人拽下来咯，不知道下一次年级第一是他们两个之间的谁呢？”
“应该还是童野吧，毕竟大多数时候都是他……这一次可能只是运气问题吧？”
“哈哈，谁知道呢，学霸的世界我可不懂~”
生活应该会好起来的。
他相信，或者说他希望总有一天，挨在一起的不只是他们的年级排名。
就靠这点微薄的希望，他就可以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