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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端倪(二)

    小警察是个实习生,愣头愣脑的,骆远丰说一句,他记一下,活脱个愣头青。

    但骆远丰根本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他只想快点把自己负责的笔录带回所里,然后赶着下班去剪个头。

    周围这会儿聚集了不少看客,有握着一把瓜子“咔咔”嗑的妇女,也有一些店铺里探头探脑的商贩,还有白郎抻面的对家,也是开面馆的,正幸灾乐祸地和旁人说着“白郎家要完蛋喽,门口死了人,晦气的慌,看谁以后还乐意去他家吃那破面条”。

    骆远丰眯眼打量了这周遭,吸尽最后一口烟后转回头,继续听着老板娘的现场还原。

    “当时也是巧,可真是巧,赵主任才刚出去门口,迎面就来了一辆轿车,‘嗖’一下子!直接把人给撞倒在地上了!可给我吓坏了!”老板娘回忆起当时场景,仍旧惊魂未定,她不停地抚着自己胸口,哎呦道:“真是吓坏了,眼睁睁地看着,啥也帮不上啊!”

    骆远丰将烟头扔在了一旁的绿皮垃圾桶里,吐了吐嘴里残余的烟雾,打个哈欠,转身问老板娘:“车牌号看见了吗?”

    “看见了啊。”

    “那你说一下车牌号是多少吧。”他安排小警察,“梁子,记一下这个,是重点。”

    小梁民警立刻握紧了笔杆。

    谁知老板娘理直气壮地一句:“谁能记住车牌号啊?那车开的飞快,撞完人就跑了,在场的大家伙都忙着去看赵主任的情况,反正我是没看清那车牌号。”

    骆远丰再问:“当时在场的人除了你、厂子里的几个人之外,还有什么人?”

    “那会儿正是饭点儿,一屋子都是客人。”

    “你都认识吗?”

    “都认识,是常客,每个我都记得名字。”

    骆远丰便说:“你提供一下名单。”又吩咐小梁:“把名字都记下来,咱们挨个去问。”

    老板娘就一个接一个地报上名字,连工作单位都能记得清晰,倒是帮了骆远丰的大忙。

    他心里盘算着拿到这些信息,明天再继续跟进,今晚可以按时下班了。

    转手又从烟盒里摸出一支烟,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他弯腰去捡,不自觉间回想起了自己出现场的画面。

    当时,也是在白郎抻面店的门口,他也是这样掉落了东西。

    尽管不是烟,是笔。

    不偏不倚,那支笔掉在了死者的脸颊处。

    被猩红鲜血覆盖的死尸的面容。

    骆远丰啧舌,不禁在心里暗道:幸好不是从脸上压过去的,否则他老妈都要认不出这个倒霉鬼了。

    然而,突如其来的声音在这时打断了骆远丰的思绪。

    他醒了醒神,循声望去,只见站在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她穿着宽松的衣服,腹部略微隆起,脸上素素淡淡,连双颊处的雀斑都清晰可见。

    哦,孕妇啊。骆远丰很小声地说。

    周二兰怯怯地问道:“你们是在查我姐夫的事情吗?”

    姐夫?骆远丰听不太明白。

    老板娘则道:“她是赵主任老婆那边的弟媳妇,偶尔也会来我店里吃口面!”

    骆远丰恍然大悟似的,再看向周二兰,她眼神虚浮地说:“要是问我姐夫的事情,我哪天看见那辆车了。”

    “哦?”骆远丰挑起眉头,“你那天也在店里吃面?”

    周二兰摇摇头,回答:“我那天刚好在对面的粮油店里买面粉,正挑选的时候,听见外面有急刹车的声音,再一回头,就看见一辆黑色的车子开走了,是辆桑塔纳。”

    骆远丰终于睁大了眼睛,他和小梁互看一眼,追问周二兰:“你确定是桑塔纳?没看错?”

    “我不会看错的。”周二兰非常肯定:“这小地方不常出现那样的车子,满大街也没什么人能开得起,我老公经常说起那车子怎样怎样,还在街上指给我看过。所以,我一眼就能记住。就是太快了,我没看见车牌号。”

    骆远丰却道:“你提供给我们的这个信息已经很到位了,感谢。”毕竟开桑塔纳的人不多,找起来也相对容易了一些。

    周二兰腼腆地笑一下,很快又苦着脸叹道:“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抓到那些逃逸的坏人,就是他们害死了我姐夫的。”

    他们?

    骆远丰捕捉到关键的字眼:“你连车上坐着几个人都看见了?”

    “我只看见驾驶座和副驾驶上都有人在,但是后车座上有没有人就不知道了,看不清。”

    骆远丰“嘶”了一声,他双手环在胸前,蹙眉想道:本以为是场意外车祸,难不成是桩团伙作案?

    毕竟被撞死的那个也是个车间主任,大小算个领导,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肯定不能归结成意外。

    骆远丰唉声叹气起来,看来,他最近是有的忙了。

    5.

    相比起办案那边的进度,魏如楠这头已经在操办赵建秋的后事了。

    赵家人是连夜从邻市赶过来的,大哥开了很大的面包车来,原意是想要把赵建秋的遗体带回老家入祖坟,可在停尸间里见到那包裹在袋子里的模样,大哥痛苦地和家人说着:“别带了,带不走,路上再折腾那么几下,虎子就得散架子了。”

    最后,决定在魏如楠这边葬了。

    可魏广国的祖坟在后山,赵家觉得那样怠慢了赵建秋,就由二哥二嫂出钱买了城郊陵园的墓。

    赵建秋的母亲一直流眼泪,眼睛都快哭瞎了。她其实最疼的就是小儿子,从小护着,衣服都不舍得让他洗,是两个哥哥照顾着他,凡事都以他为主,他是唯一一个离开老家去外地成婚生子的,赵建秋的母亲心里一百个不舍,但赵建秋自己愿意,她也从没说过阻拦的话。

    “怪我没把大仙的话放在心上。”她在白事当天,还在懊恼地哭诉着,“大仙都算出这些了,可我们谁也没当回事儿,早知今日,我说什么都要天天在他耳边念叨这事儿,唉,是我害了他呀!”

    哭到最后,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十分可怜了。

    而一旁的魏如楠始终沉默着,她像是早已经哭干了眼泪,整个人是傻的,谁说了些什么、和她说了些什么、她都无动于衷,直到二嫂的一句:“如楠,虎子的骨灰是留你这,还是我们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