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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罗刹炼狱(二)

    3.

    上午9:10分整,肯德基的外卖桶摆满在赵嘉景房间的桌子上。

    大黄已经吃了两个翅根,作业没写多少,看见食物的时候却比谁都要积极。

    宋启航说了句给的纸巾不够用,眼神看向赵嘉景。

    “我去拿纸抽。”赵嘉景起身出去的时候,宋启航对小林使了个眼色。

    小林点点头,立刻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白瓶,朝着桌子上的4杯可乐里都倒了些药粉。

    大黄瞠目结舌地看着小林的行为,无法接受般地说道:“什么啊这是,我一会儿还怎么喝啊?”

    小林“嘶”了他一声,“少废话,不能喝就别喝。”

    张铭也不太懂宋启航和小林的目的,但他知道要对宋启航忠诚,即便一头雾水,也还是小声帮腔道:“对对,大家都不喝可乐就行了,大黄你少说一句又不会少块肉。”

    只有宋启航的可乐里没有掺杂小白瓶里的东西,他兀自喝了一口后,赵嘉景刚好拿着纸抽回来了。

    “谢了哥们儿。”宋启航将纸抽接过手,擦了擦嘴巴上的油渍,忽然皱眉抱怨起来,“这可乐咋也不加冰,没备注吗?喝着都不过瘾。”

    小林假惺惺地拿起自己面前的可乐观察着:“没加冰吗?我的挺凉的,学霸你的咋样?”

    “哦,我的还没喝。”赵嘉景从那4杯可乐里拿起一杯,探头看了一眼,摇晃几下,“没听见有冰块的声音。”

    张铭说:“喝一口看看,也许你的有冰块。”

    赵嘉景下意识地看向宋启航,他正在喝着他的可乐,赵嘉景这才仰头喝了自己手中的可乐。

    大概是渴了,他喝了不少,很快便说:“我的也没冰块。”

    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宋启航在这时笑了,那笑容显露出邪|恶的意味,他看向身旁的小林,对方的嘴角也挂着与自己相似的笑意。

    张铭和大黄虽然猜不透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可他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听候宋启航差遣的准备。

    唯独赵嘉景被排除在外。

    他,已经被踢出了“局”。

    哪怕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头脑晕眩,他以为是一时的,甩了甩头,视觉却更加恍惚起来。

    他的眼皮逐渐发沉,呼吸也越来越重,但身边的小林第三次问他“你怎么了”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地转头去看——小林的面容像是万花筒里的光影,重叠出了缤纷的诡异形状。他吃力地想要回答自己没事,可无论怎样努力,都发不出声音。甚至是周遭的一切都在晃动旋转,他试图站起身去洗把脸,但刚一爬起,就摔倒在地,没有任何疼痛,他全身都麻痹了一般,眼前漆黑一片。

    最后看见的,是宋启航的脸。

    他好像在笑着和他的狼群们说:“把他挪到一边去,别被发现了。”

    赵嘉景困惑地想着:发现……发现什么?

    被谁发现呢?

    他想不明白,也没力气想,很快就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4.

    赵嘉景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那个梦虚虚实实,由很多过去的碎片拼凑到一起,令他分不清那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最先出现的,是飘散在晨暮中的一缕青烟。

    火苗燃起,浓烟顺着烟囱幽然升出。

    村口已经围满了黑压压的人头,礼乐班唢呐的曲调格外凄凉,还有抬着热气腾腾的铁锅的大厨朝院子里走去。

    锅里蹲着的是酸菜猪肉粉条,香味混杂着冬季特有的干涩气息,直往赵嘉景的鼻子里钻。

    他很厌恶这样油腻的味道,尽可能地屏住呼吸,表情也显露出不耐。

    周遭披麻戴孝的村人们操着方言,对着烟囱指指点点:“那婆娘才34勒,车祸死的,真是惨的勒,脑|浆|子都被车撞得流了满地。”

    “那可得多扎几个狗圈,送去阴曹地府给她壮胆子。”

    “还有那些纸钱也一并烧了去,俺们昨晚还帮着叠了半袋子的金元宝。”

    赵嘉景瞥她们一眼,余光看见那些摆在草堆下头的花圈、火烛和冥币,其中还有几只狗形状的,也是要一并和死者火葬的物件儿。

    村里人叫那是刍狗,专门祭祀给年轻死者的,负责焚烧的大师被称作仙家,他一边烧,嘴里还要念念有词。

    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院子外面都满是烟熏火燎的味道。

    赵嘉景被呛得咳嗽起来,他记不得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种村子里,索性他与那些来参加葬礼的人都不熟,落在人群最后也无人在意。

    他又站得腿疼,再退后一些,找到一处僻静地,等着人散了也跟着走。

    一只手忽然搭在他肩头。

    他吓了一跳,猛地低头看去。

    是个瞎眼的老头,他灰白的眼珠茫然无物神,撑着拐杖,对赵嘉景说了句:“小娃娃,你也是来替冤死鬼送行的?”

    赵嘉景蹙了眉,听不懂他说的冤死鬼何意,并且也对他这说法有些抵触。

    而那瞎子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嘶”一声,对他道:“恕我多嘴提醒娃娃,你身上有煞,不宜在此地久留,还是快快回去阳间路吧。”

    赵嘉景被这瞎子的神神叨叨吓得背脊发毛,瞎子仍絮叨着:“不过啊,你也别怕,犯煞的不是你,是你至亲,最好叮嘱对方要行事谨慎。还有,水火不容,要格外远离水,休要被冲毁了身。”

    赵嘉景没兴趣听这些,只想着要赶快离开这晦气地方,谁知瞎子忽然抓住他,指着前方的火葬堆说道:“临走那会儿,别忘了祭拜一下冤死鬼,好歹也是你老娘啊。”

    赵嘉景惊愕地转过头,他望着熊熊燃烧的烈火里,那具被焚烧殆尽的尸体已经看不清面目,唯独从火堆里掉落出的那一串贝壳手链完好如初。

    而那条手链,是他在母亲30岁生日那年亲手串给她的。

    赵嘉景意识到火葬的尸体是刘璐后,疯狂地朝火堆跑去,他想着要见她一眼,她死的时候,他刚好在中考考场,根本没有来得及再看她最后一面!

    但他无论怎么跑,也无法接近火堆,跑得他满身是汗、双腿疲软后,他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天空在这时飞过一只灰色羽毛的鸟,鸣叫声凄厉悲惨,赵嘉景循声望去,那只鸟猛地被一只手紧紧抓住,那只手的主人是宋启航,他带着那只鸟转过身,推开了面前的一扇房门。

    赵嘉景认识那道门,是周画的房间。

    5.

    是张铭从客厅茶几的抽屉里翻找出每个房间的备用钥匙的,他献宝似的高举起来,“找到了!”

    宋启航兴奋地冲过去,一把抢过钥匙,他决定挨个去试,总有一个能打开周画反锁的房门。

    那会儿是9:30,距离赵嘉景被药迷晕已经过去了10分钟,周画正在自己的房里和她远在乡下的母亲通话。

    “这个月的钱你再等几天,赵岭月底会给我的。唉,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最近工作太忙了,他不可能不想给,我吃的用的和穿的,不都是他花的钱吗?”周画唉声叹气了一阵,并没有听见门锁的响动声,直到母亲那边有事要忙,电话挂断后,她才听见身后“砰”的一声响。

    周画吓了一跳,转身的瞬间看见破门而入的宋启航,他手里还握着一大把钥匙,也不知道是怎么翻出来的,周画感觉自己怒火中烧,可下一秒,就被宋启航的说辞给熄灭了。

    他一脸无辜地指着门外说:“姐,你家燃气是不是没闭啊?一股味儿,你快去看看吧。”

    周画信以为真,还为刚才差点迁怒宋启航感到羞愧。她迅速出了房间跑去厨房,果然发现煤气灶是开着的。

    她赶忙关了火,熟练地打开抽烟烟机,嘴里疑惑着:“我记得早上关了呀,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

    宋启航已经在这时追了过来,探头进厨房问道:“真没关吧?我们刚才就闻着不对劲儿,只好让赵嘉景找钥匙开门喊你了。”

    小林在一旁附和着:“是啊,我们都不会用你家燃气。”

    周画头疼道:“让赵嘉景关不就行了,他又不是不会用自己家的。”

    宋启航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他这会儿睡着了,我们也不好意思喊醒他,说是昨晚学到了下半夜。”

    张铭提醒宋启航:“嘘——咱们小点声,别吵醒他,他好不容易多睡会儿。”

    大黄已经把肯德基和那些可乐从赵嘉景的房间里搬了出来,正站在餐厅前眨巴着眼睛,“再不喝完可乐都要没气儿了,你们抓紧喝啊。”

    小林拿过一杯可乐递给周画,“姐,你也喝点儿吧,这么多呢,别浪费了。”

    周画没有接过可乐,她也不打算理会这群小孩,只想回去自己房间。

    然而,在经过宋启航身边时,忽然就被他按住了肩膀。

    仅仅是一个刹那,她就被硬生生地按在了餐桌旁的椅子上。

    “姐,你怎么老是躲着我呢?”宋启航的笑脸依旧是人畜无害的,“和我们一起吃点东西而已,很难吗?”

    周画绷紧了身体,她警惕地瞪着宋启航,脑子里闪现的是半个小时前,他在厨房里的“越界”行为。

    可根本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张铭、小林还有大黄都一个接一个地坐到了餐桌旁,他们嬉皮笑脸地把食物摆好在桌面,硬是将可乐塞到周画手上,乖巧又讨好地恳求着:“一起聊会儿吧姐,我们都觉得姐可漂亮了,学校里根本没有像姐这么漂亮的人。”

    “是啊。”宋启航顺势坐到周画身旁,并将椅子挪得更近一些,凑在她身边满脸堆笑,“我一直都羡慕赵嘉景有这样的小……咳,是有这样的继母。我也想有一个呢,哈哈。”

    他的臂膀时不时地蹭着周画的肩,那种刻意的接触令周画心生厌恶,她再次要走,可剧烈的疼痛令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是宋启航恶狠狠地扯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摔回到了椅子上,连同他嘴角旁的笑意都显露出了凶恶。

    他说:“姐,就是单纯地聊会儿天,你别不给面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