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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女性(一)

    1.

    “你想得太多了吧?”

    “工作上产生一些肢体接触是很正常的事情,总不能隔空喊话。”

    “偶尔碰到一下手背、肩膀又不会少一块肉,更何况你这么年轻,人家老领导也是把你当成自己女儿来看待的。魏来,你把这些心思多放在提升自己的能力水平上不好吗?你虽然是个女人,可也应该理性一点。”

    当赵岭这样对魏来说了之后,魏来心中懊恼不已。她非常后悔自己选择的第一个商量的对象是他。

    她以为他至少能站在她的角度来考虑一下问题,毕竟,她身在他的单位,而科室的选择也是他帮她做的,他才是最了解那位负责人的。

    就假设他此前对负责人的人品一无所知,可她已经鼓足勇气和他说出了自己目前的困难与苦恼,作为亲人,他理应站出来帮助她,哪怕不愿意帮助,也该认真地来回应她的倾诉。

    可他表现出的态度是“她很烦,想太多”、“无中生有、栽赃陷害”、“即便她说的是真的,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堂堂科室负责人不会对一个小年轻图谋不轨”。

    这令魏来很愤怒。

    她也是在那一刻才恍然惊觉,赵岭从未瞧得起过她。

    不如说,赵岭压根就没瞧得起过任何一名女性。

    虽然魏来一直觉得他是位优质男性,至少他和那些家|暴、出|轨的低俗男人是有着云泥之别的。

    但刘璐的死、半年后的频繁相亲、以及这一次充满男权至上思想的交谈,都开始令魏来渐渐看清了他的本来面目。

    他是个男人。

    是一个享受、占有社会大量资源的中产男人。

    因为他拥有性别的优势,所以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世俗的红利。

    妻子、后代、职位、认可……

    他掌握的是优先权,是上位者的俯视,而身为芸芸众生中的女性一员,魏来更像是一个下位者,她不被理解是因为她的存在就不需要被理解。

    感同身受是很难跨性别存在的,哪怕对方是你的亲人,你的兄长,甚至于是,你的父亲,他们都极有可能无法与你体会到相同的痛楚,与愤怒。

    所以,魏来没有再试图和赵岭商量,她只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习的科室,反正她只是个实习生,没有工资,就算连续一周不去单位,也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倒是那位科室负责人倒打一耙,并托赵岭打电话到了魏来家中。

    是母亲接的。

    魏来隐约听到母亲在电话里和赵岭说着:“她什么也没和我们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情。嗯,嗯,啊……那这个我不知道啊,等会儿我问问她,但她肯定不是那样的人,你是她表哥,你难道还不清楚她的个性吗?好吧,给你添麻烦了啊岭岭,唉,你就是48岁,在我眼里也是孩子啊,不叫你岭岭叫你什么?”

    电话挂断后,母亲找到了在房间里看视频的魏来,她说:“刚刚是赵岭打来的,他打不通你电话,你把他拉黑了?”

    魏来没有掩饰,点头回答:“对。”

    “就因为他没有帮你说话?”母亲坐到她床边,“他都告诉你了,你和实习科室里的负责人闹了不愉快。”

    魏来终于抬起头,“他是这么和你说的?”

    母亲蹙了蹙眉,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难道不是吗?”

    魏来翻了个白眼,她将发生的一切统统都告诉了母亲。

    也许同为女性,也许,身为母亲的偏爱是出于血缘,又或者是母亲了解魏来的品性,总之在听了整个过程后,母亲选择相信魏来,并站在魏来的阵营里。

    “你做的没错,来来。”母亲说,“但有一点,我要批评你——你在他第一次毛手毛脚的时候,就该选择离开那个环境,不用害怕没人理解你,你有我和你爸,我们会无条件地帮助你。至于赵岭相信与否都不重要,他不是你父母,没义务去相信、理解你,你也不需要迁怒他,更不要指望他能替你为此出头,你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勇敢地对所有不公平说‘不’。”

    母亲能这样说,魏来心中是很感动的,她竟是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此前从不了解母亲的为人,她要比很多同性更加坚强,也更加充满勇气。

    “可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带给了我一定的伤害。”魏来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在最初就给予还击,所以令自己在之后陷入了被动的处境。我也担心将事情说出去会对自己、对赵岭带来不利,而这种内耗一度令我感到很痛苦,同时也觉得憋屈,哪怕对方只是触碰我的手、肩膀和腰部,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行为,我还是觉得恶心——”

    “只要是你觉得恶心、难受的事情,就说明这种行为不该存在。”

    “但是,赵岭也说是我小题大做……”

    “他毕竟是个男人,不可能为你设身处地的着想。更何况,他自己的生活在近来也不是那么顺利,更是没有闲心来为你考虑。你不能够怪他,你只需要记得,再遇见类似的事情时,要勇敢拒绝,这种事只有0次和100次,而且每一个成年女性在成长过程中,都会或多或少地遇见过类似的情形,你大姨在年轻时也遭遇过。”母亲说到这里,有些惋惜地摇着头,“她的性格就是太隐忍了,总是让自己受委屈。”

    当时的魏来有些好奇,“大姨也经历和我一样的事情?”

    “比你的更要糟糕一些。”

    “那姥爷和姥姥应该像你一样,去为大姨出头啊!”

    母亲无奈地笑了,那笑容显得有些苦涩,“时代不同,我们那个时候,怎么可能和你现在的生活做比较呢?每个家庭的孩子多,我和你大姨都是女孩,不是那么受父母重视的。”

    魏来想到了“重男轻女”这四个字,可她觉得说出来会刺痛母亲,所以就默默地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母亲也不再继续说,抬手拍了拍魏来的肩膀,要她不必担心工作的事情,就算她不上班,父母也能养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