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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我连衣服都没换就睡了。

    爸妈知道我受了刺激,没有打扰我。

    一整夜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噩梦,光怪陆离的画面、不停交措往来的或陌生的脸,或陌生的街道,鬼影一样轮番出现。

    醒来的时候满身酸痛,累得像要散架。

    吃过早饭我要去医院,爸妈都不让。因为他们都得去上班,不能陪我,爸妈害怕我再被欺负。

    “妈,有大哥在呢,他会保护我的。我不去,大哥就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太可怜了,我要去帮他。”

    爸妈知道我的固执,亲自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叮嘱我万一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一定要第一时间给他们打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我妈那一巴掌震住了美娜阿姨,见到我进入病房,她只是冷冷的盯着我,没和我说话,也没搭理我。

    不说话就不说话,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来看她的。你不尊重我,我也没有必要尊重你吧!

    我也来了小脾气,冷着脸不肯理她,坐在大哥身边陪大哥。

    “没睡好吗,看着没什么精神。”大哥把我的碎发掖到耳朵后边,悄声问我。

    阿姨冰凉的眼神落在我们两个的身上,我故意往大哥那边贴了贴,凑近他耳朵说话,声音却足以让屋子里的人都听得到,“害怕你受欺负,担心你担心得睡不着。”

    大哥抬眼瞄了下他妈,憋着笑屈指刮我的小鼻子,然后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美娜阿姨气得煞白一张脸,牙齿咬得紧紧的,看那样子,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四天了,魏清风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几次去问医生,都说他的身体机能已经恢复正常,人一直不醒是他的心理作用,他似乎没什么求生欲望。

    大哥衣不解带的陪护,所有的事情亲力亲为,眼看着瘦了一圈儿。

    我心疼他,却帮不上什么忙。

    每当病房里只有我和他的时候,大哥都会趴在我肩上休息。我知道,他早已身心俱疲,心力交瘁。

    叔叔的默不作声,阿姨的冷言冷语,大哥的心是凉的。

    而我,是他唯一的温暖。

    魏清风一直不醒,阿姨没有再为难我,而是不停的用语言攻击大哥,什么难听的话都说。有些含沙射影的,其实是在骂我。只不过她没敢明说,借着骂大哥的机会顺带了。

    我记忆里的美娜阿姨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泼妇。

    大哥吃不好饭,也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吸烟,每天早上我过来,都被他身上的烟味儿呛得鼻子发堵。

    父母的不理解,弟弟的重病,还有我和他被诅咒的爱情,每一样都像千斤重担,压得大哥一日比一日更沉默。

    那个温暖如春的大哥被他的至亲抛弃了。

    我对魏清风的那点同情,因为他们一家人对大哥的冷暴力而消失殆尽。

    讨厌魏清风画地为牢的禁锢着自己的同时,也把我拉下水。

    我想,这一生我都会和魏清风势不两立。

    大哥太累了,我强行带着他到吸烟室里休息。

    他把我抱在怀里,先是默不作声,然后是长长的叹息,他趴在我颈窝里声音沙哑的自言自语,“怎么办,怎么办。”

    我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大哥,走廊里又是阿姨呼天抢地的哭声。

    我们仓皇的跑出去,正好看到护士推着魏清风再一次进入抢救室,护士的责备声那么的大,震得我耳朵发麻,“不是说了要好好照顾吗,怎么又弄成这样?医生是人,不是神!”

    抢救室对开的大门上方醒目的红色大字刺得我眼睛连着心口乃至身上每一寸肌肤都疼得要命。

    大哥面对窗口站着,挺拔的身躯僵硬得像块长木板。

    我掏出手机想要给妈妈打个电话,手机还没来得及解锁,魏叔叔直挺挺的向后倒过去,后脑勺磕在地上那沉闷的声音,仿佛背水一战时敲响的战鼓。

    阿姨见叔叔倒下,又是一声尖叫,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在她闭上眼睛之前,指着我说,“心狠,刽子手。”

    我惶乱的不知所措,阿姨对我的指责,让我顿时失去方寸,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急遽的流逝,不论我如何努力,都抓不住。

    这一刻我真的好恨我自己,怎么什么都解决不了,明明错的不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责骂,被诅咒。而我,完全无力改变现状。

    眼泪又流了下来,我委屈,我难过,我哭得泣不成声。

    大哥摸摸我的头,哑声呼唤护士,跟着推来的担架在走廊里奔跑,然后消失在我眼前。

    我一个人站在抢救室门前哭到眼泪都干了。

    大哥回来了,坐在我身边,痛苦的抓着头发,困兽般低声嘶吼。

    “大哥,你别这样,我害怕。”

    抓住大哥的手,握在手心。他的手好冷啊,怎么都捂不暖。

    他突然挣脱我的手,右手直握成拳,狠狠打在墙壁上。

    为了他的家,大哥终于崩溃。

    墙壁没怎么样,只是留下几个模糊的清的血色印迹。

    大哥的手垂在身边,微微的颤抖。红色的粘稠液体顺着关节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他却木木的浑然不觉。

    我的心像是被锯拉开个巨大的口子,冷风呼呼的朝里边灌,热血却汩汩的向着外边涌出。

    抱起大哥伤得惨不忍睹的手,拉着他去包扎。大哥不肯,可他受不了我恳求的眼神,沉默着顺从了我的意思。

    包扎完手上的伤,我们又回到抢救室门前,坐在冰冷的长椅上,等待着。

    大夫出来了,他摘下口罩,靠在门边上,显然累坏了,“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但需要住在重症监护室观察。再来一次,神仙也救不了。”

    和叔叔互相搀扶着过来的阿姨听了大夫的话,哭得昏天暗地。

    有人守着魏清风,我拉着大哥去了上次的那个露台。

    大哥萎靡的靠在栏杆上,绝望和痛苦那样的深邃。

    “宝贝,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你受苦了,对不起。”

    眼泪哗的涌出来。

    每次哭过我都以为自己的眼泪哭干了,可下一次,眼泪还是会像溪水一样涌出来,怎么都擦不完。

    看,这就是我的大哥啊,是我喜欢、也喜欢我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