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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广松手中的茶杯险些被他捏碎。

    他震惊抬头。

    “什么?!”

    祝云缠从容道:“恒泽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也不想再有人因《莲台九注经》丧命入善洞了。”

    徐广松连茶都喝不进去了,心里由衷觉得,祝云缠这个计划,当真是大胆又惊悚。

    “……你可知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不知。”祝云缠坦然道:“所以我会尽我所能钻研莲台九注,在我爆体而亡之前,用它来毁了四方阵。”

    “所有后果,皆由我一力承担。”

    “……这太疯狂了。”

    “师叔,大破方能大立。”

    徐广松默然。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搁下茶杯,双手置于膝上紧握成拳,正色道:“我是说,你可认清了《莲台九注经》在恒泽仙山的地位?若你当真将它毁了,你便是恒泽众人眼中罪大恶极之人,死无葬身之所便罢,只怕连牌位都不会有,千百之后依旧会遭人唾弃。”

    “我不在意。”

    祝云缠神色极淡,突然轻笑一声:“死后哪管身前事,我只要这邪术停止,不至于再有人因追随它而死,完成我师尊托付,将恒泽护好,那就值了。”

    提到白景之,祝云缠神色才有些黯然,遗憾道:“可惜师尊在时,关于莲台九注之事我知道的太少,未能拦住他。”

    徐广松眸色复杂地看向祝云缠,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眼前的祝云缠与他印象中那个表面冷淡,实则永远温和随性的徒侄大相径庭。

    眼前的祝云缠,分明是一个为达目的抛弃所有的疯子。

    但他抛弃最多的,却是他自己。

    “……你拜入恒泽时景之已然开始莲台九注的修行了,就算你发现了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别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身上揽。”

    半晌徐广松才有些悲凉地长叹一口气道:“说吧,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祝云缠莞尔,从储物戒里掏出几本厚厚的册子,一溜儿摆在徐广松面前。

    “恒泽仙山奉《莲台九注经》为至宝,它若彻底被毁,恒泽必有大动荡。”

    “最有可能直接造成的后果便是,弟子大量脱离恒泽,我做的最坏的打算,是整个门派的分崩离析,毕竟……有很多的人,其目标都在莲台九注,更弗论长老们。”

    “这些册子里是我恒泽所有造册弟子的名单,这些年我一直在对弟子做调查,里面详细记录了他们身份性格,天赋和其他琐碎之事。”

    徐广松随便拿起一本翻了翻,祝云缠的记录十分详尽整齐,弟子的姓名身份来历,性格特长,生活饮食习惯,甚至包括适合他们的武道,离开恒泽适合去的门派,亦或是不善武道的弟子离开修真界适合做的营生,林林总总,皆被他用蝇头小楷批注着。

    徐广松捧着厚厚的一本册子,震惊的简直不能再震惊,瞠目结舌道:“这……这些都是你做的?”

    祝云缠笑道:“不然师叔以为这些年我当真在摆烂吗?”

    他顿了顿认真道:“这些东西请师叔务必保管好,毕竟涉及弟子信息,莫要流传了出去。”

    “待我死后,恒泽仙山上的弟子何去何从,皆有此册可做参考,铸剑谷与瑶光天瀑我已铺好路,若恒泽突生变故,他们会尽可能接纳我派弟子,亦或是庇护他们,届时师叔可帮忙举荐一二。”

    “至于不善武道的打杂弟子,之前我在浮玉山庄受了伤,也借机敲了宋庄主一笔,答应给我恒泽开辟一条修真界的商道,弟子们尽可去做自己想做的营生。”

    “至于愿意留下来的弟子,女修那边有江师姐,男修这里有师叔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莲台九注经》被毁,我派武经必受重创,这点只能慢慢恢复了,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书房中有这些年自己琢磨研究的一些武经剑谱,待我死后,师叔尽管翻看便是,若有用得上的,就拿去用吧。”

    “还有……”

    祝云缠絮絮说着,他语速不急不缓,语气认真郑重,将他所能考虑到的恒泽诸事,事无巨细一点一点全部做好准备,交代给徐广松。

    几个可能会产生的后果,十几种应对策略,几十个正道大小门派的掌门手书,上千弟子的后路安排,以及满满一书房的武经剑谱,皆是他这些年昼夜不息的思量和心血。

    所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外乎此。

    徐广松听着听着,鼻头忽然泛酸,忍不住道:“那你呢?”

    祝云缠骤然被打断,略有一怔。

    “什么?”

    “你对别人退路都有安排,连山门前扫台阶的小弟子也不曾遗忘,那你呢?你对自己有什么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祝云缠笑道:“恒泽仙山历届掌门的最终去处只要一个,便是入善洞,我也不会例外,好在从此之后,就不会再有掌门重蹈覆辙了。”

    “你……”

    徐广松一时语塞,他很想说些什么,但关于莲台九注,连祝云缠都没有办法,他能说些什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这些人?我,浸月,子昭,其余诸位长老,我们这些,常年与你朝夕相处的人?”

    “自然。”

    祝云缠道:“江师姐与师叔你共同管理恒泽仙山,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可如若万一恒泽连一点根基也保不住,江师姐可去瑶光天瀑,师叔你我自会举荐去道尊身边,他有个弟子也是擅医,你们可以……”

    “我不是说这个!”

    徐广松忽然烦躁。

    “我是说,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声不吭大义赴死,我们这些,这些亲近你的人心里该何等难过痛苦,你可想过?可想过我们的感受?”

    祝云缠笑容顿敛,沉默下来。

    过了许久许久,方干巴巴道:“我想,你们会理解的,也会慢慢遗忘的。"

    “远舟他心性单纯,但正因单纯,反而是最易理解并接受的一个,子昭他……他可能不太容易接受,不过我这些年故意冷着他避开他,想必他对我已经没有多少感情,至于师叔师姐和各位长老……”

    祝云缠唇角扯出一丝笑:“倒时候有你们忙的,哪有空想这些呢?”

    “那风烬呢?你可考虑过他?那孩子看起来对你也并非没有感情。”

    祝云缠以手支颐,思忖良久,幽幽叹了口气。

    “风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