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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注定是整个唐公府的不眠夜。

    李世民告别苏影月后便去了书房,翻出了苏影月自学字起的所有笔迹,那些都是属于他和她的回忆。

    天刚蒙蒙亮时,李世民便去到苏影月的房屋附近,他听着屋内的她收拾行李,间或夹杂着微弱的啜泣。他看着她关上房门离开,屋内放下了阿娘临终前留给她的镯子。他看着她牵上追月起程,纵有千言万语却不敢上前道别。

    万籁寂静的早晨,光亮一寸一寸地驱逐黑暗,东方天际间出现金黄的红日,透过薄雾洒在人身上,转瞬变成圆圆点点又轻轻摇曳的光晕。

    “二郎怎知月儿要走?”剑风不知何时也从暗处来到李世民身边。

    纵使苏影月单薄的身影已消失不见,李世民却仍不愿收回目光,仿佛只要不把目光移开,那个女子便仍会回来。

    “昨日里她让我射箭给她看,又拉着我策马驰骋,吵着要吃蜜枣糕时我便隐约猜到了几分,只是不知道这一天来得那么快。”李世民愁云惨淡的脸上扯出一丝自嘲的笑意。

    剑风不知该如何安慰李世民,只从衣襟处拿出一封信交到他手里,“这是月儿给你的。”

    李世民小心翼翼地接过信来,想要立刻拆开它,却又有些许胆怯。直到过了晌午,他才把信重新拿出来,只见素笺上的几行字写得潇洒飘逸。

    “世民哥哥,府中数年有幸能伴君左右,乃月儿此生最欢喜之事。如今一别,不知何时重聚,天高水远,却自有相逢,望君珍重,无须挂念。”

    “月儿说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多到她快忘了何事最为重要。二郎,月儿自幼便想出府四处走走,或许让她冷静一下很快便会回来的。”剑风苍白地安慰身旁紧紧皱眉的李世民。

    寒意将散未散,苏影月一身飒爽男装打扮骑着追月离开了河东。是时各路义军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一路上遇到的流民不断,老者妇孺与孩童大多居无定所,食不果腹。

    前路茫茫,苏影月也异常迷茫起来。身逢乱世,幸得有瓦遮头,可若想兼济天下又谈何容易。

    许多年前师傅徐茂公欲成就一番大业的慷慨言论在耳边响起,再加上前些日子在唐公府里还曾看到有关于瓦岗的线报,想必师傅和单思盈应仍在那里,反正也没有去处,不如就先往瓦岗方向寻去。

    瓦岗军中近日来了一个新人,据说是由王伯当引荐,虽说平日里前来投奔的人也不算少,但这一位却偏偏又有所不同,才刚来没几日就频频在大当家翟让跟前献计献策,且当真成功游说了周边几支武力较弱规模较小的义军归降。

    “徐大哥,你就带我去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厉害人物吧。”向来好奇的单思盈在听说军中来了这么个厉害人物后一直吵着要去见见真容,在求了阿兄单雄信无果后又转头来徐茂公跟前软磨硬泡。

    正捧着一卷书看得入神的徐茂公像是习惯了单思盈这些伎俩,丝毫不为所动地继续看书,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徐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单思盈本来性子就急,再加上好奇心的驱使,如今更是忍无可忍地一面推搡着徐茂公一面提高了声音说道,“据说那人名唤李密,是个世家子弟也是个在逃要犯,不过这世道要犯多了去了……”

    一番喋喋不休后,单思盈看着徐茂公仍不打算理她,转身坐到了台阶上,抬起手来假意擦拭着泪水,带着哭腔继续说道:“自月儿走后,你同阿兄日日都忙,军中人那么多,我却连能说话的人都找不到一个……”

    虽说早已听惯了单思盈这套说辞,可当再次听到“月儿”二字时徐茂公轻轻挑了挑眉。

    那个在乱世中依然坚韧的孤女,聪慧、好学又有些执着,一别数年,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

    若说方才那番话只是无心,那此刻的单思盈却是真切地思念起那个与她一同玩闹一同学剑的女子。

    徐茂公看着单思盈垂头丧气的模样,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坐到她身旁去。

    “又想月儿了?”

    单思盈无精打采地点头,手里拿着当年苏影月贴身戴在身上的荷囊。这些年来,他们并未停止过寻找苏影月,只是却并未得到丝毫消息。当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谨慎如苏影月不可能大意丢下荷囊,也不可能这么久毫无音讯,唯一的可能恐怕也只能是凶多吉少了吧。

    “徐大哥,此生我们还能再见到月儿吗?”单思盈声音很小,小到仿佛并不打算说与他人听。

    徐茂公眼底也是一片黯淡,“今日外头征兵,我带你去看看吧?”

    二人穿过人群去到征兵之处,前来应征的人比徐茂公想的还要多些。单思盈向来鬼点子多,眼珠一转就似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主意,上前便与负责征兵的主事低语了什么。

    主事连忙向徐茂公眼神求救,却被单思盈喝道:“我与你说话你看他做什么?你就说成与不成吧?”军中之人都深知单思盈做派,但碍于其是单雄信亲妹,又自幼在瓦岗寨里长大,连翟让都对她宠爱有加,自然没有谁会与她为难。

    徐茂公不动声色地把单思盈拉到身后,若是这瓦岗能与单思盈说不的人那也只有翟让、单雄信和徐茂公了。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这可是在征兵,并非儿戏。”

    单思盈笑意中带着狡黠,略有些俏皮地说道:“徐大哥,征兵自然并非儿戏,可也不能只要是个人都能来吧,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找吗?若不好好考验一番,全弄些草包进来恐怕也不好吧?”

    “说重点。”徐茂公已猜到几分单思盈的打算。

    果然,单思盈嬉皮笑脸地把头凑到徐茂公耳边说道:“他们若连我一个弱女子都打不过,又如何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