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玲说得颠三倒四又有点模糊不清，祁谦却有一点明白她的意思。
她宁可是这些复杂的原因，导致自己的不幸，也不想说是因为她的存在就注定了她的不幸。
谷玲嚷嚷着：“很奇怪，真的很奇怪。在我小时候，我爸其实是对我很好的。怎么说呢，祁谦你明白吗？就是，我不懂，这些喜欢也能装出来吗？太奇怪了。”
祁谦没有吭声，只是听着谷玲一直絮絮叨叨的说着，又看着谷玲的眼泪掉下来，递给她一张纸。
但谷玲并没有接过那张纸，而是随手将自己的眼泪擦拭掉，双眼虽然还红着，却恢复了以往明快的笑容，道：“真糟糕，竟然将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看在我这么坦诚，而且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不如把你的秘密也告诉我一下嘛。”
说着，谷玲晃动了一下手指：“我真的非常想知道，你有没有那种就是，完全没有告诉过别人的秘密。”
祁谦不太明白怎么话题转变得这么快，思索片刻，看在谷玲情绪不太对的份上，还是决定满足她的需求，如实道：“秘密？有点多。”
“比如？”
“比如我没有什么共情能力，真要说的话，我其实应该算是一个很麻木的人。”
谷玲难得听祁谦提起自己的事情，就这样看着他，等他回答。
祁谦想了想，道，“我的记忆力很好，这点你是知道的，但是就是因为这样，在我很小的时候实际上是很痛苦的。比方说，小时候养过的宠物死亡了，过了几年，别的孩子对于死亡就已经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我不行。只要回想起这件事，当初的想法和痛苦就会直接冲入大脑中。”
“我没办法遗忘这些事情。不想起来的时候还好，一旦想起来，就会很痛苦。时间久了，就麻木了。年龄逐渐增长，我也丧失了一些共情能力。”
祁谦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阐述另一个人的事情一般。
倒是谷玲瞪大了眼睛，道：“没有共情能力？”
“嗯。所以我很长的时间我都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祁谦没有替自己遮掩的意思，想了想，道，“你应该查过我吧？在回到谷家之后。如果查过，你应该就会发现，你无法从零星的调查中拼凑出我的整个人生。”
谷玲点了点头。
不只是她，在边沿调查的时候也发现了，祁谦一开始其实并不是这样漠然的人，在边家撤回了保护的人再到他们重新找人监视祁谦一家的这个空隙中，祁谦就变成了现在的性格。
谷玲调查到的资料，比边沿调查到的资料更少，只是查出祁谦的性格大变而已，也不知道原因。
“你在调查我的时候，应该查到了我妈的资料吧？”提起邵燕，祁谦略微顿了顿。
“资料上说，是很美丽的女性。”谷玲想着资料上的照片，“不过谷家的资料上并没有她的正脸。只说过她的美貌曾经多次给整个家带来了不幸。看你这张脸，我想阿姨的样子，肯定很漂亮。”
祁谦的样子很漂亮，谷玲一直这样觉得，在拿到资料的时候，谷玲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祁谦的样子也很漂亮，祁谦的妈妈的样子，应该也会很漂亮。
祁谦打开了自己的虚拟面板，找到了一张全家福调出来给谷玲看。
那是邵燕才生了祁谦没多久的时候，身体还算好，祁成江站在他的身边，祁谦还只是一个婴儿而已。
谷玲看着这张合照，顿时失语。一直到祁谦将虚拟面板关闭，她才喃喃道：“难怪你这张脸这么好，原来是遗传的阿姨。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也有点像叔叔，五官走向，没有阿姨那么精致。”
“我一直很恶心我自己这张脸，谷玲。”
邵燕长得漂亮，五官相当精致，多一分就觉得样子过于又攻击性，少一分又觉得寡淡的类型。祁谦的样子更像是她和祁成江的结合，好看、精致，但又没有那么好看、精致。
“你知道这样的脸在意味着什么吗？”祁谦反问道。
“意味着什么……”谷玲只是略微思索了片刻，便道，“如果是在贵族区，漂亮的外表就是筹码，但是如果是在贫民区的话……”
谷玲突然一顿，瞪大了眼睛望向祁谦。
“在贫民区的话，意味着价值。”祁谦嗤笑一下，说话的声音很轻，“美貌这种东西，对于平民和贵族来说，都是加分项，但对于贫民来说，并不是。”
“你知道的，在我的双腿康复之后，我妈身体不好了，家里没有钱，我爸再次来到了圣塞尔小镇，想要赚钱，想要有第二个可能。而这段时间，我们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一个貌美至极却又重病没有反抗能力的女性，和一个才几岁的孩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就算是祁谦没有明说，谷玲也能猜到大概的内容，呼吸也变得轻了不少。
然后，祁谦说：“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吗？或者说是什么年龄？”
在谷玲摇头之前，祁谦伸手比了个“八”，道：“八岁那年，我杀死了来欺负我妈的那个人。我的记忆力很好，所以我知道哪些巷子中是没有监控器的，附近的巷子的监控位置。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其实祁谦早就记不太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了，数量似乎不太多，不过三四个的数量也并不少了，他也不记得那些尸体最后的结果。
他避开了所有的监控器，并且给自己树立了完全的不在场证据，再加上警员对于贫民原本就不甚在意，这才逃过了所有的追查。
直到祁成江再次回来之前，他一直在用这种方式保护邵燕，尽管邵燕并不清楚。
谷玲只觉得恍然。
难怪。
难怪祁谦在他们初遇的时候就差点把她杀了。因为祁谦根本就不是第一次杀人，他也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心理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