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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云生(二)

    南普道生活不算清贫,但餐饭清淡,南愚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好在一人一间厢房,能有点自己的空间。师父也没有要求她一定要同别人一样早起做早课,不过每日修习心法还是必要的。至于其他时间,她可自行安排。

    南愚躺在床上,窗外松柏森森,树影落在窗上,风摇影动,姗姗可爱。

    没有桃花儿,还有些不习惯。但本以为能睡个好觉,却未曾想一夜未眠。故而第二日第一声钟鸣之时,她整个人昏沉不已。

    空名大师见她这般模样,只淡淡道:“身体康健是一切之本。”

    “南愚……云生记住了。”

    “日后你可不必这么早起。同在你家中一样便可。”

    话虽如此,但毕竟不是在家中。纵使她再愚笨,也不可能这点世故都不懂。若传出去,南家三女儿在南普道吃不得半点苦,那才是给南府丢人。不过早起做早课着实有些难,南愚便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给他们做饭!

    虽说南普道不缺伙夫,但听闻师姐说,日日都是那几道菜,数年来不曾变过花样。若让他们吃得好些,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不过往往半月才下山采买一次,食材该如何?

    南愚忽然想起,来时山路上颇多野菜,不如就地取材?至于为何她一个富贵人家的小姐能认识这些野菜,都得归功于她悄悄藏起来看的话本子,再者就是姨娘在家时常常给她用时令野菜做可口的小食。

    换了身利落经脏的麻布衣,提着个菜篮子便出门了。路线不大熟,她便沿路做了记号,只在后山一带行动。

    陵山水土丰润,坡上的荠菜长得很好,若采些回去做成包子或炒鸡蛋吃,应极为鲜美。采到一处,她便撒点石灰,免得找不到回路。南愚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采了半篮子,蹲得有些腿麻,她便准备找了处没有露水的草垛缓缓。谁知刚一起身,迎面突然刮了阵风,原本晴朗的天瞬间阴沉下来,层层乌云笼罩。

    怎会如此突然?明明昨夜繁星璀璨,今日应晴朗才对?且若要变天,又怎会这么凑巧?

    莫非……

    南愚心下涌出一阵不好的预感,放下篮子,攥紧了师父给的法串。师父曾告诉过她,必要时若拿出来可以防妖邪之物。

    她心里默念师姐教的口诀,一面观察四周的环境。

    “你可是在寻我?”

    冷不丁的一声从身后传来,南愚一回头,发现那妖物便站在在离自己不过二十步的地方,依旧一身粉白衣袍,面若桃花。

    他怎么会在这里?南普道有结界,一般妖物或鬼魅可进不来的,莫非他功力已是极深的地步?完蛋,今日莫非就要命丧于此?早知如此,今日便不该出来!

    “原来不是梦。”南愚深呼吸,强装镇定,只要他敢上前,她便使出着珠串,况且这么近的距离,若是师父他们感应到了,就算救不了自己,杀了他报仇也是可以的。

    “你希望是梦?就这么不愿见到我吗?”那妖物笑道,桃花眼里竟闪过一丝凉意。

    听起来,他好像并非为了取她性命?这么说来,还有回旋的余地?

    南愚想了想,不如先打探他到底想做什么再顺势而为,便立马恭敬道:“我不知何时何处招惹了您,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那个……若您要钱,我可以烧,如果没住的地儿我也可给您烧大宅子,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自此不再纠缠……”

    “纸钱?宅子?姑娘莫不是在同我说笑?”他看起来有些无奈。

    “那您想要什么?”南愚想了想,既不为住亦不为财,莫不是为……色吧?她肉眼可见地慌了。“若要美姬,我也可以给您烧些纸人儿来。”

    他勾了勾嘴角,调笑道:“你。”

    传闻有妖怪转吸女子精血来助长修为,此妖莫不是要吸干她吧?

    “我师父可是空名大师,你今日若伤我,我师父和上百同门必然不会放过你。不如你我各退一步,今日便当没看见我,我亦当没瞧见你,你继续修行?”

    他却摆摆手,缓步朝她走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桃花幽香也愈发明显。

    “说好不忘的,你全忘干净了,真是洒脱。”

    他停在离她十步之距。

    他在说什么?我又忘了什么?南愚不明所以。

    “你到底想要什么?”南愚强迫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闻言,他却愣了一下。

    要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放不下的,自始至终只有他一人;他自以为的情深似海,在她眼中不过是烦恼和恐惧罢了。

    既然如此,又何苦纠缠?

    “有没有人说过,你生得很漂亮,眼睛很好看。”他飘飘然来了句不相干的话,南愚都不知道怎么接。

    她确实生得好看,虽非倾城绝色,也不似南雨霏般青春便隐见雍容。南愚温婉中带了几分俏皮,亦不失秀气端庄。但若是简单地说她甜美可人那便错了。她的眸子最是特别,淡棕色浅瞳,阳光下更是澄澈清亮,笑起来好似南风过境;不笑时又好似周身蒙上了薄雾,淡远疏离。

    总而言之,一语无法道明。

    “嫣然一笑卿卿语,三千烟霞不含情。”

    呃,他这是在做什么?在撩拨我吗?

    他此刻也不管南愚是何心情,自顾自地又上前来,南愚吓得连连往后退,谁知身后一个洼地,她踩空径直向后倒去。但想象中闷实的疼痛感并未出现,反而一股柔软清冷的触感在身后将她稳住。

    她定睛,他在身后扶住她的腰,借以片片桃花。

    南愚又惊了一下,下意识地赶忙抽身,甚至露出了师父给的珠串:“你别过来!”

    虽然他方才帮了她,这样做显得不道德,但万一他趁此下手呢?

    本以为他会恼怒,谁知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神物,眸中的温柔化成雾色淡去,逐渐变冷,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谷雨,我是白卿啊。”

    “你的白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