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的计划称不上万无一失,甚至在惯会耍心机的李佳晚看来,错漏百出,都不用自己出手,喊几个倒霉鬼代劳,就能轻而易举地击溃她。
等那旁若无人的几人一走,吴雅娴舔着脸蹭到李佳晚跟前:“晚晚姐……你看晚上的……能不能免了?”
李佳晚眉目一横:“我怎么知道你没和周楚合起伙来耍我?”
之前她们俩的互动还历历在目,怎么可能轻易相信?
吴雅娴立马告饶道:“晚晚姐,你手上还捏着我的……”她顿了顿,没敢说全,接着唉声说:“我哪儿敢呀!”
“那好,你帮我办件事。”
从咖啡厅出来,张子谦口中念叨着一定把事儿给周楚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会拖“团队”的后腿,招呼一打转身就没影了。李满状似不经意地往少年离开的方向,看了两眼,也说先回去做准备。
原地只剩下周楚和钟砚生。
“接下来打算去哪里?”钟砚生摩挲着轮椅扶手,他本想问周楚就没有其他事情安排他去做吗?可一对上她略带疲惫的脸,便问不出了。
周楚打了个哈切,睡眼惺忪地撂下两字:“睡觉。”
自打她重生以来,还没有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呢。
钟砚生贴心询问:“那我给你开个房间?”
“不用。”周楚甩了甩手中的烟盒,叼着烟含糊道:“这两天多谢你了……”
她还想说些场面上的话,接着便找机会和钟砚生撇个干净。谁知人家当总裁当了好些年,也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钟砚生很快便猜到了她的意图,打断说:“昨晚……你亲了我。”
周楚一愣:“……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想和我撇清关系,那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钟砚生惨笑道:“虽然我是个半身不遂的瘸子,但是我在追求你,周小姐。”
“……不是。”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周楚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个堪比两个大,所有事情都缠绕在一起了,怎么理都是一团乱麻。
周楚忍不住焦躁起来,声音颇大:“你等一下,钟总。”
她像个“瘾君子”似的,垂着眼猛吸一口烟,又猛然抬头盯着钟砚生道:“昨晚的事情我没有印象……可是你也别做出这副样子,好像我强迫了你似的。再说了,我什么时候因为你是个断腿的,就看轻你了。”
积压的烟味,在她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她咳嗽几声,接着说:“今天我就把话挑明了。”
“你想和我结婚,肯定有你的目的。我拒绝,肯定也有我的苦衷。”
周楚吐出一口烟圈,沧桑道:“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钟总我帮不起呀!”
钟砚生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你是害怕钟家给你压力,所以才拒绝我?”
得!白说那么多了。
“你说是就是吧。”周楚不耐道:“我真的很困,走了。”
周楚走得急,钟砚生没说出口的解释被她冷漠的背影堵了回去。明明已经见识过周楚对李满的态度,可他还是拿不准周楚的心,生怕冒进。
他思索再三,联系了一个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联系的人。
既然周楚需要一个帮他的理由,那么尽管多么难堪,他也愿意找出来递到她手里。
联系完人,钟砚生无意识地看向周楚离开的地方,那里已经没了人影,他心道,周楚昨天就没回家,今天肯定也不回,那她又会去哪?
樊城某家仍有空床位的医院。
护士费解地和同事闲聊:“刚才那个病人真奇怪,拿着张没病的单子说自己有病想住院。”
“啊?那她说自己什么病?”
“月经不调,精神衰弱。”
同事:“……”
同事:“扔精神科得了。”
护士给出一个“肯定”的眼神:“和我一样有想法。但更奇怪的是,她一沾到床,倒头就睡,跟回家似的。”
“别管了,见识的人多了,总会有几个不正常的。”
熟睡中的周楚应景地翻了个身。
她的睡相很好,安安静静的,医用的白色被子老老实实地覆在肩上,丝毫没有被掀翻过的痕迹。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干瘦的不大饱满的脸。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周楚都太过普通了,实在没有能让钟砚生能青睐的地方。
他为什么短短的几面之缘,就想和她结婚?
睡梦中,她好似梦到了什么,难熬地皱起了眉头。
是夜,月上梢头。
床头的手机响了几声,周楚没动。接着,手机来电的声音越响越急,仿佛三两个人围着她一边大声叫嚷,一边用力地摇晃,逼得她不得不醒来接起。
“周楚?”
是钟砚生。
周楚“嗯”了声。久睡和未进食的原因,以至于她的声音带上了几分沙哑,再加上刚睡醒,听上去就像嘤咛。
钟砚生听得心头一阵悸动,突如其来的微妙亲昵感引得他一时默然。耳边传来女人清晰的呼吸声,仿佛有扑面的热气吹来,熏得他耳畔绯红。
如同毛头小子般被不经意地撩动心弦。
“没事我挂了。”来电铃声孜孜不倦地响着,不止一个人着急找到她。周楚真的没空和钟家少爷,玩这种你猜我猜的无聊游戏。
“有事。”钟砚生放低声音问:“你在哪里?”
实际上他已经到了医院住院部的楼下,正仰头盯着三楼漆黑的房间,瞳色一片暗沉,声色却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周楚“啧”了声,本想说“关你什么事”,但又莫名觉得太过无情,她耐着性子道:“医院。”
“生病了?”
铃声吵得周楚耳朵疼,她伸长手臂把手机拿远,免提声还是很大,清晰的传出钟砚生稍显低沉的嗓音。她耳尖一热,心想这老小子声音怪好听的,却仍旧口不对心地冲那头道:“是啊,月经不调,精神衰弱。”
“这样啊。”钟砚生含笑道:“看来你昨晚点的三斤烤鸭,外加二两烧酒,是吃不成了。”
“……您还记着呢。”周楚无语,还是逞口舌之快道:“怎么不能吃?你要是能亲手送来,我直接大吃特吃。”
钟砚生:“月经不调不宜食荤腥,精神衰弱不宜食荤腥。”
“……”
周楚被噎了一噎:“……你没事,我有事,挂了。”
“我在楼下。”钟砚生顿了顿,“我来见你。”
甫一听完,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仿佛要跳出胸口。周楚惊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对钟砚生全然无心,她压了压心口,没压住,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调查我?”
那头罕见的沉默了。周楚趁机挂了电话,又索性将一直响着的其他来电,通通挂了。
她的心,有些乱。
周楚望着天花板,四周漆黑一片,静得出奇。窗外的路灯有些接触不良,像此刻周楚的心脏一样,忽闪忽闪,忽明忽暗。
她有些怀疑,自己确实生病了,否则不会这样胡思乱想。
这时,枕头边的手机“滴滴”响了两声。周楚侧头看去,斜放着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弹出几条张子谦发来的消息——
“不接电话?”
“在干嘛?”
“睡了吗?”
真吵。
周楚翻身坐起,拨了个电话过去。好巧不巧,一个侧头便看见路灯下轮椅上的男人,影子拉得老长。而她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咕”叫了几声。脆弱的胃部,传来一阵刺痛。
张子谦刚刚接通,却见手机屏幕显示“对方已挂断”,他不解地撇眉:“怎么个事?”
周楚挂了打给张子谦的电话,退回拨号界面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摁下了通讯录里钟砚生的号码。
她觉得自己一定会在中途反悔,但她没有。
电话拨通,才响了一声,就被对方接起:“饿了?”
“嗯。”周楚细声道:“你上来。”
钟砚生无声勾了勾唇,周楚借着稍暗的橙黄色路灯,看清了他的表情,心下一阵暗恼,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句话没说就撂了电话。
意识到自己少女怀春似的扭捏姿态,周楚小声地笑了起来。
医院不能抽烟,她捏着根烟,拿起又放下,很难自处。
“大佬?”张子谦回拨电话,对方接了。
听到对面的动静,他有些纳闷地问:“你笑什么?”
周楚心道,年少时的糊涂祈愿在死过一次后竟然应验。
那个时候,她跪在道观里神像前,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没什么。”周楚捏了捏手腕:“你找我有事?”
“就是你中午说的那事儿,成了!”张子谦臭屁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得亏我威逼利诱,那家伙才同意!要不是我这事儿还办不成呢!你该怎么奖励我呀?”
钟砚生恰在此时推门进来,听到了张子谦的最后问的那句话:“张子谦,你知道你这行为像什么吗?”
活像只叼回飞盘求摸头的大金毛。
“我和大佬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儿啊!”张子谦差点没跳起来说:“不对,你俩怎么还在一起?”
“是啊,我俩怎么在一起呢。”钟砚生意有所指地看向坐在床头轻轻晃着腿的周楚,一个疑问句,从他口中说出来,完全变了个味道。
周楚不想那么快表态,她别开脸,留给钟砚生一个模棱两可的侧脸。
张子谦哪里知道这两人现下的状况,叫嚷道:“问你话呢,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复读机?”
“我们忙着呢,挂了。”
“哎哎哎……我还没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