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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水面的风平浪静

    南阳州那株通天彻地的梧桐树亘古存在,少有人知道它的底细,无数以凤族为主的凤属神兽栖息其上,王应墨曾随父亲王之涣远远看过一眼,便是以他当时的一届凡胎也能感受到那株神树庞大的威亚,或许只有凤族才能在那样的环境下如鱼得水。

    但除此之外王应墨对凤族的了解其实并不多,不过以王应墨如今对此界的了解,能够突破灵胎境的无疑都是人杰。

    以华阳的天赋恐怕是回归凤族都会受到重视。

    能不能与凤族交好都是后话,当下最为重要的还是掌握一切能够借用的力量,王应墨在楚国没有什么要达成的目的,事实上它他到如今也不知道山君送他到此界的用意,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安稳的修行,但他不认为山君会无缘无故将他丢到这里,想必一定会有什么事或物等着他。

    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面对未知的事物,最强大的底气自然是自身修为,所以他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也需要一定的保障。

    梁天师声名在外,这是有目共睹的,不过完全相信一个人想来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当年他能亲手覆灭截月山,即便如今再后悔,再怀疑自己,不也是他实实在在做下的事?

    何况他并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那套王应墨尚未见识的拳法,他看重的是王应墨那自幼便千锤百炼的肉身,看重的是王应墨的天资。

    而相较于从始至终都对他展现出足够善意的梁众山,在通过李正阳对华阳有了更多了解后的他反而对华阳感观更好。

    她很有可能来自南阳州的推测对王应墨来说十分重要,对华阳自己则更是如此。

    所以他们两个很像,至少他们都想要回家,想要回到自己亲人身边。

    所以王应墨不介意向她透露善意,给予她一定程度的信任,甚至于向她说出五州天下凤族的一部分信息。

    神兽一族即便在五州天下也是足够特殊足够强大的存在,他们的修行之法和秘术向来由血脉来传承,王应墨相信她向华阳说出的关于凤族的部分消信能够取得她的信任,尤其是关于那株梧桐树。

    果然,当王应墨向她描述出那株巨大的梧桐树时,华阳再次变色。

    王应墨虽然不知道那株参天大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于华阳的血脉传承中,不过通过观察她的反应,王应墨进一步坚定了她来自五州天下的想法。

    毕竟华阳出生于这个世界,必然是未曾见过那株梧桐树的,既然如此那便只能是那神兽一族玄妙的血脉传承让她知晓了那株梧桐的存在。

    她看向王应墨的眼神略微柔和下来。

    王应墨趁热打铁问道:“毕方大人从未见过那株神树吧?”

    华阳摇了摇头。

    “但你却知道它的存在?”

    她点了点头:“我修行之时便能偶尔感受到那株神树的存在,那种感觉......让我想要亲近。”

    王应墨笑道:“或许我们都一样,是流落他乡的故乡人。”

    这却勾起了华阳的好奇:“那你又是如何来此的?”

    王应墨犹豫了。

    在他来到此界后山君还能随意剥离他身上的神符,想来山君大人对此界的掌控是无与伦比的,那么自己将此事说出会不会引得他的不满?

    王应墨心里十分没底。

    于是他想了想才道:“我来到此地是一个意外,其中原由实在不便多说,还请毕方大人见谅,至于如何离开,我现在暂且不知,但这会是我追寻的目标,或许这也应该是您追寻的目标,所以我们的目标显然是一致的。”

    华阳深深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追问,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刨根问底去探寻他人的秘密会引来他人的反感,而这个刚刚对她抛出重磅消息的消息,现在对她而言,十分重要。

    于是她依旧声音清冷,但明显没了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我叫华阳。”

    王应墨知道这是她示好于是拱手笑道:“华阳仙子,在下先行告退。”

    他们谈话的时间其实并不长,王应墨也没有要试探她态度的想法。

    这一场对话足够华阳消化一段时间了,毕竟王应墨随随便便就说出来她追寻几十年的东西,所以王应墨识趣而干脆的选择离开了。

    州牧府管家来到小院时莫念纪已经吃饱喝足在院子里撒欢,这个小丫头好像有使不完的精力,除了吃喝就是玩闹,像个小饭桶。

    官船已经准备妥当。

    管家带了消息。

    原本一路上主持他们一应事务的李正阳不在,此事王应墨反倒成了那个主事的。

    管家当然是敢去打扰那两位,于是只好来寻王应墨。

    “你们家柏大人?”王应墨对他为柏大人很有好感,而且以柏大人对老天师的尊重,想来会亲自前来才是。

    管家态度谦卑恭声道:“乐山地界大雨数日,洪涝成灾,原本我家老爷早早便要去主持大局,只是月山事发,老爷不敢擅动,如今月山事定,老爷也见了那位大人,原本应当是今日送各位登船之后再去乐山,只是昨晚又有加急文书递了上来,老爷便连夜去了。”

    管家顿了顿又道:“老爷还命老奴向客人代为致歉,只是老奴身份卑微,那两位大人老奴实在不敢打扰。”

    王应墨笑了笑温和道:“我自会代为转达。”

    管家感激道:“多谢公子。”

    不过王应墨还有一事比较好奇干脆直接问道:“正值盛夏,洪灾想必不少见,何必要劳动州牧大人亲自前往。”

    管家犹豫了一下。

    “若是不方便,可不必说,我只是有些好奇。”

    管家低声道:“倒不是不能说,公子有所不知,早年河西州治下不是如今这番模样,朝廷每年调拨的赈灾银子,不知道多少都进了当地官府口袋里,能实实在在落到灾民手里的都是些牙齿缝里流出来残羹剩饭。以往州府就吃了个大头,直到我家老爷来后好几年的整顿才不敢太过分,但下面各城还是那样,您别看河西州有个粮仓的称号,要是遭了灾,饿死的灾民照样成片成片。”这管家也是一介凡胎,念纪也不小了,也跟柏大人一般出身不好,所以说起灾民好似感同身受。

    “后来我家老爷但逢有大灾几乎必至现场,亲自监督赈灾事宜,这才好了起来,唉,只是老爷为了此事也得罪了不知多少权贵,那些该死的黑心狗官甚至有人派人刺杀我家老........”言及此处,管家猛然噤声。

    王应墨体贴道:“柏大人果然爱民如子,那些狗官却是该杀。”

    管家原本还有些语失的慌张,听得王应墨此言,连连点头,对王应墨这个客人不仅是尊敬,好感也多了不少。

    他再次深深鞠躬道:“是老奴瞎说了,公子见谅。船快开了,府外车马也已备好。”

    看着管家离去的背影,王应墨陷入思考。

    基于对截月山的过往的了解,和巡境司对于是否遣散月湖镇居民的选择,王应墨原本对楚国官场的观感并不好。

    但这位事必躬亲、爱民如子的柏大人倒是再次改变了王应墨的看法。

    柏修己,出生微末但做官清廉,能够坚守本心,不被污染固然可敬,但楚国朝廷能够让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把持一州政务,甚至于柏修己能够动摇河西州众多权贵利益多年还能安然无恙的做他的州牧,还能赢得一个粮财神的名声,可见楚国上面是有知人之明用人之智的,至于是谁在庇护这位大人在河西州大肆整顿,王应墨并不清楚,要知道,柏修己布衣出身,在朝中可没有什么靠山。

    王应墨心头一动,他贵为一州州牧却如此明目张胆跟权贵作对,或许就是朝中之人想要的呢?

    王家也是一个庞然大物,族中的资源分配想来也是派系间斗争的重中之重,霸占了东海州大半个北方的老王家,自然也有很多蛀虫在偷偷吸着王家的血,而那些蛀虫许多往往还是王家宗亲,那么谁最讨厌这些蛀虫呢?

    在王家当然是他老爹,王家家主王之涣了。

    那么楚国?

    王应墨眼睛眯起,一切尽在不言中,环顾了州牧府一圈。

    王应墨并未察觉,自从他来到此界后,接触的一切好像都在跟他讲道理,这个世界好像一个老师,默默的陈述,而能学到什么,则是取决于他自己。

    莫念纪费劲的拎着一个食盒,不知道里面装了多少美食,王应墨一脸无语,想也不想就直到,莫念纪把他那句打包贯彻的多么彻底。

    一行四人来到州牧府大门,等在门口的是州牧府管家和马府尹。

    马府尹上前躬身道:“州牧大人脱不开身,由下官送老天师和毕方大人一程。”

    马府尹出身问道院,但经过李正阳提醒不敢再以学生自居。但相对的尊重还是要表达的。

    而王应墨此时尚且时一个散修身份,所以马府尹并未先提起他。

    带到老天师与毕方大人登车以后又对王应墨道:“莫公子一路顺风。”

    王应墨含笑点头。

    这马府尹倒是个心思玲珑之人,不会冷落了谁,不愧是混官场的老油子。

    河西城北码头,一艘庞大的官船如同巨兽般泊在岸边。

    莫念纪看着那艘巨船一脸惊奇,然后转头对着王应墨道:“师傅师傅这船好大啊。”

    王应墨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以后带你去看更大的。”

    可莫念纪好像完全没听到,只是嘟嘟囔囔道:“船上一定有很多好吃的吧。”

    王应墨额头黑线浮起。

    为什么你一定要把所有时事务都和吃的联系起来呢?

    登船前马宏还是忍不住向梁众山行了个学生礼,老天师也第一次对他说话。

    “问心于己。”

    短短四字。

    马宏的腰弯的更深了。

    老天师看了看远方河西城,轻声道:“问道院门生,想要抱团不是短时间的事了,官场向来不是个和睦的圈子,权力的斗争往往都是你死我活的下场,所以能够抱团取暖,何乐而不为呢?可问道院门生遍布大楚上下,这些人要是都抱团到一起,宫里那位如何安心?”

    王应墨直到他是说给自己听的,至于为什么要跟他说,他也暂时不知道。

    “即便问道院向来遵守祖训,从不过问政事,只受皇家调令,但宫里始终还是忌惮的厉害,所以有了巡境司的出现,宣宗皇帝早年向来致力于将问道院门生分裂,相互制约,达成平衡,制造一副朝廷乃是问道院的朝廷的假象,然后让问道院的门生自己去争,而如今的陛下干脆直接扶植一个巡境司,让巡境司来与问道院分庭抗礼。如今巡境司确实已成气候,但也让问道院门生更加迫切的想要联合起来,所以如今的朝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甚至于有些人都忘了楚国还有一个大敌雄踞北方。真是可笑。”

    他看了看王应墨:“你怎么想?”

    “平衡向来是帝王之道,朝廷平衡就是国家平衡,但一力追求平衡,往往是自耗国力。”

    王应墨语言简短,直指要害。

    梁众山点了点头:“你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情,我们那位陛下会看不出来?”

    “那作何解?”梁众山再问。

    王应墨心湖有雷霆乍起。

    转移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是什么?

    当然是把内部矛盾转化为外部矛盾!!

    那么外部矛盾是什么?

    王应墨知道,恐怕边疆要是大战将起了。

    他深深看向老天师,他果然没猜错,这位老人始终还是将国事放在心头第一,那么他能从王应墨身上的到什么?

    他一定能从王应墨身上得到什么!否则他不会告诉王应墨这样的秘密,这绝对是大楚机密中的机密。

    他一定是在王应墨身上看到了什么能够助益这场将来到来的大战的东西,他是在暗示王应墨如果王应墨真的能做到,那么他会得到多大的好处——得自楚国得好处。

    但是王应墨也看到了危险,如果他真的能拿出那种能够助益两国国战得东西,那么齐国,会把他得项上人头看的多重?

    河西城相邻的楚河河段,水势平缓,宽阔的江面上都是来往船只,而王应墨乘坐的这艘官船,在那些往来的船只中也是一艘庞然大物。

    那么它到底运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