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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旧事无封(二)

    “这样下去的话,要到哪一天才是尽头?”付晓洋试图说服周画要赵嘉景将掌握的有关宋启航的证据都交给警察,“只有让法律制裁宋启航,才不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我们必须要做终结这件事的人,反正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我不怕更惨,但这个人渣必须要付出代价。”

    周画静默地凝视着态度坚决的付晓洋,再缓缓看向同样坚定的樊絮,她沉下眼,低声道:“你们认为,我一直都在坐以待毙吗?”

    樊絮和付晓洋愣了愣。

    周画的眼里露出一丝凛冽,如寒冬之雪,她说:“从我女儿死去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发誓要报复宋启航,赵嘉景只是在等待时机,因为我们怀疑还有另外一个人参与了整个案件。”

    樊絮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宋启航害死了你女儿?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周画冷哼道:“如果我是他的话,我一定也会怕事情暴露。”

    “事情……”付晓洋忽然惊惧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最先反应过来,“你女儿……该不会是宋启航——”她说不下去了,全身战栗的感觉令她不敢再说,甚至觉得反胃,赶紧捂住了嘴,按捺住了呕吐的冲动。

    樊絮也领会到了这惊人的真相,她哽咽着吞了吞口水,嗫嚅着问周画:“你……你为什么要选择生下来……”

    周画握紧双拳,“如果我残害了一个无辜的生命的话,我和他们那种人又有什么分别?”

    仅此一句,便令樊絮与付晓洋都陷入了悲戚的沉默中。

    直到樊絮长长叹息一声,再次问道:“你和赵嘉景还在等什么?另外一个人是谁?”

    不等周画开口,付晓洋回道:“赵岭。”她抬头看向周画,“我说的对吗?”

    周画缓缓地扯动嘴角,苍白无助的笑意若隐若现,“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他和宋启航的父亲在同一个工作单位,当时也是宋启航的父亲指派他出面来我家谈条件的。”付晓洋说,“他带了钱,还说了很多威胁我们的话,我爸妈不得不撤案后,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强迫我录制了一段‘不再找宋启航麻烦’的视频后才罢休,所以我想,你女儿的事情会不会也有他亲自参与呢?”

    周画蹙了眉。

    樊絮则是惊慌地看着付晓洋,“你该不会是想说他知道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吧?”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吗?”

    “我还缺少足够的证据。”周画在这时说,“现在,我和赵嘉景的手上有着足够能让赵岭名誉扫地的把柄,可是,想要确定他是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之一这件事,还缺少最后一击。”

    “我帮你。”付晓洋挺身而出,“咱们三个之中,樊絮不认识他,而你目标明显,只有我能完成这件事了。”

    周画有些担心,“被他放心的话,他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是说你有他的把柄在吗?”付晓洋很信任周画,“所以,还怕什么呢?”

    樊絮也点头道:“只要能够确定这件事是他和宋启航联手做的,我们就可以合力报警,到了那个时候,宋启航过往的一切犯|罪过程都要被彻查出来,他就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周画说:“在那之前,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绝对不能被他们发现我们之间有联络。”

    三人相视点头,她们都很清楚,箭上了弦,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3.

    火锅的碳已灭,残羹剩饭略显凌乱。

    骆远丰已经喝起了今晚的第3瓶啤酒,他自斟自饮,无人作伴,一如他固执寂寥的人生。

    “我老婆嫌我只顾着追案子,对她不闻不问的,早些年和我离了婚,跟人跑了。”骆远丰说自己没有孩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么多年自己过惯了,独得很,有人在身边反而不舒服,“反正我老哥儿自己,追踪案子也没有后顾之忧,就一个弟弟还在南方,父母不在之后,我和他联系也少了,所以你们不用怕我有什么顾虑,查案子这种事,我最乐意干了。”

    刘队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之前也不好意思找你出来,都退休了,是该享受自己的生活,整天和这些血淋淋的案件混在一起,人的心都要变得冷漠麻木,真是不忍心再让你蹚浑水。”

    “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了,你们就说需要我怎么做,保证配合还不行吗?”

    刘队长就笑了,何胜也笑了笑,她说,“配合谈不上,我是想和您请教。”

    “请教19年前的那个案子?”

    “就像您之前提起过的,关于魏如楠弟弟的那个案件,您是怎么看待的呢?”

    骆远丰沉了沉眼,表情也变得严肃了几分,“为了查出那案子的凶手,我调查过魏家的每一个人,连谁和他们走得近,我都一清二楚。”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魏如楠这个人,想必您也非常了解她的情况。”

    “她年纪和我差不多,比我小个3岁,年轻的时候高高瘦瘦的,人很清秀,挺有个老师的模样。”

    “您说她年轻时……”何胜敏锐地捕捉到了细节,“也就是说,您最近见过她?”

    骆远丰点点头:“见过一次,在一个共同朋友的葬礼上。她当时也来悼念了,是她儿子陪她来的,因为她得了老年痴呆,家里人不放心她单独行动,总是要有人陪同才能出门。”

    换句话说,是必须时时刻刻有人监视着她的行动。何胜在内心这样想,但她并没有说出口。

    直到骆远丰说:“但我觉得,她未必真的是老年痴呆症。”

    何胜略有惊愕地看着他,“怎么说?”

    “据我所知,她在她丈夫去世之后,就开始服用一款药,叫做奥氮平。”

    刘队长有些惊讶道:“这药可是进口药啊,在那个年代吃这种药可不便宜。”

    “她吃这种药是有目的的。”骆远丰说,“是为了做铺垫,在东窗事发的时候,她能以精神分裂症来逃离法律的制|裁。”

    何胜不太懂,“什么法律的制|裁?要制|裁她什么?”

    “杀|人。”骆远丰非常肯定地说道:“19年前杀了魏振刚的人,就是魏如楠,绝对错不了。”

    4.

    2004年,12月,冬。

    那是铁道出现死者的第二天。

    骆远丰正双手环胸地盯着审讯桌前的魏如楠,身旁的同事在例行问话,首先是:“魏女士,你家里现在都有些什么人?”

    “我和儿子。”魏如楠回答:“就我们两个人。我丈夫8年前去世了。”

    “这么说,你平时也都是和儿子两个人在家,并不常回娘家?”

    “是啊,我儿子现在是高中,学业很重,我每天都要接送他上下学还要陪他写作业,根本没时间总回娘家。”

    “我们听你父亲说,你昨天在娘家帮忙做饭,有这事吗?”

    “有。”魏如楠说,“昨天是我弟弟生日,所有人都回娘家去了,我是说,我和我的妹妹们。”

    “你们全家在昨天甚至是前天都没有看到过死者,为什么没有人报警?”

    “为什么要报警?”魏如楠的眼神充满困惑。

    “人没了两三天了,怎么能不报案失踪呢?”

    “他经常那个样子的,有时半个月都不回家,没人知道他去哪,谁敢问他就发疯,我们大家早都习惯了。”

    负责审问的警察同事吃了瘪,扁了扁嘴,只能再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

    魏如楠皱起眉头,试着回忆着:“记不太清,应该是上个月,他来我学校管我借钱。”

    “借钱?”

    “他经常借钱。”

    “借钱做什么?”

    “不知道,他的事情没人知道。”

    “家属关系里这个叫做周二兰的是他老婆?”

    “他前妻。”

    “她人现在在哪?”

    “据说在国外务工,他们离婚后我就没再见过她了,只听她家里人说她改嫁给了一个渔民。”

    负责审问的警察还想再继续问,骆远丰却在这时突然开口,问魏如楠道:“事发前一天你在哪里?”

    “我在家。”

    “你一个人?”

    “和我儿子。”

    “事发前两天呢?”

    “我在我三妹妹家里吃饭,她那天找我过去有事情谈。”

    骆远丰眯了眯眼,笑道:“你记忆力真好使,想都不用想地就能回答我。”

    魏如楠面不改色:“这都是生活的日常事情,和记忆力也没什么关系。”

    “像我就不行了。”骆远丰撇撇嘴,“我连昨天晚上吃了什么饭都记不住,更别说是几天前的事情了,要不是特意死记硬背,我肯定不行。”

    魏如楠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她并没有多心,也不打算多心,只是平静地凝视着骆远丰,丝毫不惧怕他对自己的审视。

    直到骆远丰耸了耸肩膀,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都是为了案子。”

    魏如楠点点头,“他平日里虽然混球惯了,可突然出了这种事,大家心里头还是很难受,我也希望你们能早点抓到凶手。”

    “我们会的,也希望你之后能够继续配合我们的调查。”

    魏如楠站起身来,“一定配合。”

    等到她走出了审讯室,骆远丰才和审讯的同事说了句:“你别说,这女的长得还有点姿色,都这个年纪了,真难得噢。”

    同事无奈道:“老骆,你就是总这样吊儿郎当的,上级才总不想把重要的案子交给你,能负责这次的案件是你走运,你可好好表现,立个大功吧。”

    骆远丰得意道:“那你算是说对了,我这次还非要把凶手找出来,看看他究竟是个多凶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