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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子呢?你给我的那半边桃子怎么不见了?”我面色紧张,随即又缓了过来,中途入了幻境,谁知道那桃子掉在哪里了。

    陈远不解,说:“我没看到你手上拿了东西。”

    不过转念他又回答道:“没想到你要我扔掉,自己却留着,想偷偷饱口福是不是?不过是桃子罢了,等下山我偷偷给你去摘个,保证不让我爹发现。”

    我笑笑:“还是罢了,怕你爹发现又要训你。”

    打量一下四周,我才问:“是到了地方吗?”

    陈远则说:“这传送阵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将我们传在了离山顶不远的地方,这里白天倒还好,正值夏天,太阳大了些,但是晚上寒冷,遍地结霜,我们要赶紧下去才好。”

    “午时了,先填饱肚子再走吧。”我有些尴尬,但这时候的确是饿的有些厉害了。

    陈远面露难色:“我们只带了些调味品和少些粮食,夜晚在驻地四周布下陷阱,妖兽若要发起进攻大多会中套,成为第二天的口粮,我们后面几天都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

    我略有不满,语气也有几分不善:“上山为什么不多备些粮食,难道猎杀妖兽能全做这几日的口粮吗?”

    陈远拉了拉我的手,解释道:“明兄,等你尝过这里的妖兽肉必然不会这么说了,那口味细腻,不经处理也几乎没有腥味,尤其是杂碎同血下汤,配上带来的特制调味料,那鲜香简直是绝世美味。

    虽说要对山神有敬畏之心,但我们这些俗人的口腹之欲,山神还要一个个追究仔细吗?”

    我无言,只好问:“那带了什么粮食上来?”

    “就一些烧饼,还有七八块肉干,用来打牙祭的。”陈远翻了翻他的那些包裹,然后递给我一张烧饼。

    烧饼有些冷了,但是还软乎着,闻着味道还是不错的,我看他没有要吃的意思,问他:“你不吃吗?”

    “我肚子不饿。”他摆摆手。

    我却说:“肚子不饿也要吃点东西,不然等会儿下去也要耗费些体力。”

    说着,我把烧饼推回去,目前来说最需要体力的是陈远而不是我,就算吃下烧饼,凭我的体力也不足以我这个第一次进山的人离开这里。

    他看我推回来,连忙塞进我怀里:“我可以吃点草来填肚子。”

    说着他蹲下身子,翻找了一翻,从一堆杂草里找出一株不寻常的说:“这是寸霜雪,你可没见过吧。”

    我看着他的脸,那脸上尽是得意的表情。

    他得意洋洋的说:“你们这些外来的人可没见过这东西,顶多见过处理后的寸霜雪,可惜那东西雪白雪白的,看着就没食欲。

    我爹娘说每年都有一位客人从这里预定几百斤呢,那人一点口福都没有,这寸霜雪的味道才好呢。”

    说着,他把那草用手擦两下,草尖上的露水全被擦去,但还有一点白色,远看上去的确像是结霜了。

    陈远又把寸霜雪从中扯断,断出溢出的汁水极多,还带着一股芳香,“明兄,要不要尝一点试试?”

    我眉头皱起来,的确有些诱人,但是这未免新鲜过头了,刚从土里拔出来的,虽然擦干净了,但是难免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只是陈远好意我也不好拒绝,只能接下一截小的,然后小口小口的慢慢品一点。

    “明兄,你怎么吃东西跟猫儿一个样。”陈远哈哈大笑起来。

    我整张脸都黑了,一口就把手中那份咬的只剩一半,清新的汁水虽然不多,但是清凉凌冽的甜味萦绕在舌上,平添了几分寒意。

    这味道,与还香相似,香味却没有那般厚重。

    “还不错,我要收回我前面发的牢骚,若是我多来几回,我甚至都不想带干粮上山。”我脸上没有丝毫惭愧的表现,然后又是一口将剩下的吃完。

    “吃多了可就没味了。我平时就爱在这山上尝野味,什么稀奇古怪的都被我尝了一遍。

    唯独这寸霜雪,因为客人需要,平时我爹都要采上好多备着,我也不敢动心思,后面偷偷尝了一些,一发不可收拾,所幸这草长得快,不然就我和那位客人早将山顶吃光了。”

    “倒也是。”我说着,就去仔细的辨认寸霜雪,草身有巴掌长,又略肥厚,茎尤其粗壮。

    当然只是相较于寸霜雪这大小而言,若非是那顶端一寸长的白霜模样,真和寻常野草没什么差别。

    “要不要多吃点,我就怕你们这些世家公子看不起我们这里的东西呢。”陈远说着,把身上仅剩的包袱也一起放下来,又弯腰翻了几处地,拔出来几株。

    我苦笑着说:“我自天临城到这儿,吃的苦头虽然没仔细同你讲过,但是你这样的出身自然也能知道,底层的人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是世家公子不假,心里有的气性倒也有,只是到了这种快生死存亡的地步了,那还有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

    陈远一怔:“我瞧着你比外面的流民干净多了,也不至于沦落到那种地步吧。”

    我眼神冷了几分下来:“刚出来时,我这断发就是不祥的象征,毕竟是世家大族盘踞的地,哪里有人敢要我。

    我把身上能换的东西全换了,晚上能有个旮旯里睡觉就不错。

    后来有个人手少的酒楼收了我,有活计干还好,但凡停下来歇会儿,伙计们就揪着我打,老板也不管我们的事,直到招了人我就被排挤走了,所幸身上的财物能和镖队一起过来。”

    “这不过是常有的事,到处都是仗势欺人的东西罢了。”陈远也颇为不忿的说着,手上把新摘的寸霜雪弄的干净了些,又往身上揩揩泥土,把寸霜雪给了我。

    我接过寸霜雪,把烧饼掰了一点给他,又开始讲起来:

    “我盘缠没赚够,后面镖队赶路又急,也就把我丢外面了,那时候我身上臭烘烘的,也跟乞丐去行乞过。

    有次我遇到个有见识的,问了我几句,我说我急着赶路身上也没有盘缠,那人挺大方的,给的不少,我本来想问他的名字的,他走的太快了。”

    “这些时间都没有人追杀你吗?”陈远好奇。

    我也好奇:“我父亲那时候秘密押了我走,本来就是晚上,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

    但是后面的确没有人来追我,有点匪夷所思了,而且我走了那么久,叛逃的通缉令早该下来了。”

    “要不然明兄你以后就留在我家吧,我娘是个热心肠,有时候做好人虽然太过了,但是你留在我家也热闹一点,我正好要请教你呢。”陈远开始盘算着他眼中的未来。

    “我们店里走了两个,我爹应该比较乐意再训一个厉害的出来。说不定你比我更适合做请神者。”

    “我有一位认识的前辈在柳家,我有些事情还要请教他呢。”我并不想留在这里,至少天临城还有值得牵挂的事情。

    “那就请教完再回来吧,我和明兄可是一见如故,你又漂泊他乡,我家给出的待遇可不差的。”陈远靠过来。

    我默默吃着手里的东西,心里想着,如果没有过去发生的,我只是普通人家的公子,要我怎么拒绝才好?

    “不过你要小心,柳家那个公子,虽然是个温和有礼的,但是我们都不喜欢他,太认死理了。”陈远不屑的说着。

    我倒是没说话,只是任由他靠着我。我们两个就这样互相靠着,坐在这片草地之上。

    东西吃的差不多,陈远又把包袱拿过来,“这是一些药品,混着衣物放的,这是调味品……这是爹的专用法器。”

    我抬头,看着最小的那个包袱:“这未免也太小了吧,能装下法器?”

    陈远解释道:“我爹早年出去闯荡过,回来后被隐世大族看中,收去当了仆人。

    后面不知道立下什么功劳,被赏了一把匕首和一支珠钗,珠钗有一小方空间,我爹说以后我继承了他的位置就把这珠钗给我,然后匕首给三弟。”

    说完,他还小声嘀咕:“爹真的偏心三弟,那匕首锋利,我拿着趁手的很,可惜那不是我的,偏偏这女人东西和我又不搭衬,也不知道为什么给我。”

    我倒是被他这举动逗笑了:“你把这些东西告诉我,难道不怕我心动顺手全部拿走吗?”

    “我这么信任你,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信任!”陈远有些小小的生气。

    不过转头他就把包袱解开,“你要是有些心动我倒是可以给你开开眼界。”

    我看他把包袱打开,里面东西看不太真切,隐约看见了一些香,还有一个没有铃舌的铜铃,还没仔细看又被陈远挑开了。

    他翻来翻去,我感觉那些原本应该是整齐的东西都要被他翻的乱七八糟了,他才找出那珠钗:“找到了!”

    那是一支玉兰款式的钗子,花饰栩栩如生。寻常玉兰都是白色的,只是这支却是深邃的墨蓝,在阳光下又闪着细细的耀眼的光彩。

    看样子是琉璃制成的,那钗身却是翡翠制成,晶莹剔透……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这样的色彩将我迷住,渐渐意识就飘飘然,不知去了何方。

    画面陡转,我出现在一间透着浓烈香味的房间内,只是闻一闻这气味,就叫人浑身像是有火在燃烧。

    伴随着微弱的女子的喘息声,饶是我未经人事,我也知道这间房间里在发生什么。

    我浑身紧绷,直到有个年轻的男子从床上下来,我才敢走进一些。

    我知道这是幻境,但是这样香艳的画面的确让我红了脸,床上的女子低头垂泣,香肩微微的颤抖着,倒是很让人怜惜。

    尤其是那面容,虽比不上时颜那样的绝色,却格外清纯灵动,那眼角还噙着几滴眼泪。

    我感觉我的心脏在疯狂的跳动。

    那女子越哭越伤心,哭的叫人动容,良久才抬起右手擦了一下满脸都是的眼泪,我才发现她右手攥着那支钗子,是陈远拿给我看的那支。

    她这时将钗放于掌中,我才好仔细打量,这支未免太过朴素了些,色彩也没有那么夺目。

    那女子轻轻抚摸着钗子,我才发现她指尖摩挲的地方,刻着“萝”,那字样七歪八扭,着实有些好笑。

    那名女子身体却轻轻颤抖起来,豆大的泪珠滚下来,不几时就又伏在床上痛哭,那声音凄切,倒叫我也平添了几分伤心,究竟是什么能让她断肠?

    只是场景刹时变换,我的目光又回到了陈远手中的钗上,回想起幻境中的女子,我不免有些发怔。

    因为我很难再找回环境中那样心动的状态了,想必是幻境中自带的魅惑之技,但她经历之事实在令人惋惜。

    陈远意犹未尽的看向我:“明兄,你见到什么了?我刚刚可看见了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饶是从幻象里出来,那模样我这辈子都不敢忘。

    这只钗子就是她亲手所做,真是个手巧的姑娘。若是娶妻如此,也算无憾了。”

    “我也见到一个女子,只不过是个青楼里的娼妓罢了。”我笑道。

    “我看她手上拿着的也是这钗,想必这钗也是流落经过几人之手的东西。”

    陈远却笑起来:“幻境中事大多凭空创作出来,即便遇上一些事真发生过,那也未必得知,我爹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我曾经看见虚白山上有观星台,观星台上有座幻境建成的宫殿,殿中还供奉着无头神像,后来我爹带我望了一眼虚白山顶,那里根本什么都没有。”

    “既然着幻境无处不在,又转瞬即逝,为何不避开这幻境呢?”我不解。

    陈远却很无奈的说:“我也想避开这幻境,爹娘原本给我做的平安符一点用处也没有,我跟他们说平安符没用他们还不信呢!

    后来我又胡搅蛮缠要了一个,那个新的平安符,虽然香味浓烈了些,但是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说着,陈远在包袱里翻找起来,我看那包袱里原本就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他翻得更乱七八糟,连要上的香都歪出两三根来,才掏出来两个小玩意:

    “喏,我娘做的,一个绣了几根草一个绣了几朵花,你要哪个?”

    我仔细打量着上面的图案,那草尖上那一点白色格外显眼,我一猜就知道里面放着的肯定是寸霜雪。

    而花——跟我在陈家房子里看过的那朵倒悬的花儿一模一样。

    我才盯着看了一小会儿,陈远直接将那花儿塞在了我怀里:

    “既然不好选我就替你做主了,我娘说这个可是最好的平安符了,虽然我觉得没啥用,但是也是个好玩意呢。

    不过你可以千万别和我爹娘说起我把我的平安符给你了,这玩意只有我们请神者才有的玩意,要是我爹娘知道我给你了,非打死我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