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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那个人喊的阿溟,不会就是时溟吧?许是同名之人,但也未免太巧了……

    我怎么老是碰见和时溟有关的幻境,虽说他悬在我心头,加上一个时颜让我如鲠在喉,但也不至于让我总在幻境里碰见他和他相关的东西。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摸了摸胸口的平安符,平安符温热的感觉让我回了回神。

    先找陈师傅交差才是要紧事,我带着背篓往西边走去。

    往西走并不是上山的路,是条下山的小道,我没有看见陈师傅,但是天又快黑了,我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说出来有点不可置信,因为下面竟然是一片芦苇地,那芦苇中间似乎是有片池塘,我没有再遥望。

    往前几步路,地上散着一些被人摘下来的香蒲,长得挺像香烛——不会是真的香烛吧?

    我踩了一脚,硬硬的,但是没踩开。凭感觉是香蒲没错,我心里有了底,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而前面果然是陈师傅所在的地方,这里是块平地,周遭的芦苇都被砍倒,显得有些凌乱。

    我没多做停留,把背篓放一边就撒开步子开始往回跑,我告诉自己:天快要黑了,应该赶紧回去。

    背上又开始渐渐的冒出冷汗,我讨厌这股似有若无的危机感,肯定有人在偷窥我!

    天真的已经黑了,我脚下的路也快染上暗色,踩到了石子或是刺藤勾住了裤脚,我也只发疯似的往前跑。

    直到看见眼前的寸霜雪,我意识到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才松了口气。

    我没敢往后看,后面一定有什么。

    我突然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有,可是如果我再往那个地方走几步,就能看清一点。

    再往前眺望,一定能看到那片芦苇地……这种感觉太不对劲!仿佛有什么在吸引着我,可是我又是如此抗拒。

    我不敢逗留,那种针尖刺在背上的感觉又出现了,我只能飞奔前去寻找陈远。

    看到陈远低头处理今夜的晚餐时,我几乎一身冷汗,人才能稍稍的冷静下来,我笑着向陈远打招呼,陈远也笑着向我摆摆手。

    “我爹还没回来,你去给他送东西的时候他说了还要多久回来吗——诶!爹,我才说你怎么还没回来,天都黑了……”

    陈远话刚问完,他后半句话直接让我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回头看向陈师傅,他果然缓缓朝我走来。

    我感觉我自己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因为我是一路跑回来的,我回头的时候也没有人……

    他究竟是怎么做到晚我一步回来的!

    “明兄,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看?”陈远突然问起来,我很勉强的扯了个笑容:“第一次做这种活计,有些累了。”

    “明小子做的可比你第一次做的要好,我吩咐的事情都做完了,东西也比你弄得干净。”陈师傅难得夸了我一句。

    又接着说,“什么时候收一收你顽劣的性子,不要只想着一步登天。”

    陈远很是埋怨的看了他爹一眼,并没有因为我被夸而产生嫌隙,拉着我就去吃起了晚饭。

    陈远挑了一个离驻地近,却又看不到驻地的地方,我们在那儿一边吃一边聊着:

    “明兄你真的把那个箩筐装满了吗?”

    “嗯,是有些劳神,我实在不会做这种活,不过适应了反倒轻松许多。”

    “……”

    “你就不好奇我爹在干嘛吗?”

    “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约是一些祭祀请神的事宜吧,我爹虽说要教我,都没带我去观摩过……”

    我懒得回答陈远,盯着手上的肉发愣,我很在意陈师傅,但不是他怎么请神,而是为什么会就晚我一步到。

    我明明跑的很快了,难不成是那片芦苇地也有传送阵?

    或者是陈师傅本身就是会一些空间之力的术法,不然我的身手虽然差劲,但是还不至于有人在我身后还发现不了。

    “……明兄,明兄,你想什么那么出神?”

    “你知道所有人除了世家传承的术法之外,还有一些人被称为神赐者吗?”

    “知道,可以从上大人那儿习得术法,我还知道天临城那边认为只有神赐者才能窥得天地门径。

    在我们家这样的地方,很难有人获得上大人的青睐,自然就没有人能接触所谓的天地门径,我爹这样的人物都不能。”

    我心头一紧,但是转念又想到,陈师傅连请神事宜尚且不愿给陈远,那陈远知道的秘密肯定不多。

    不过我大概能猜到了,陈师傅应该和我一样也是神赐者。

    “明兄,该不会你就是神赐者吧?”

    “……不是。”

    “那真是可惜,那你家族里有神赐者吗,不如讲来听听。”

    “神赐者又不是萝卜白菜,不过我家族里的确是有一个,是少族长,他快到行谢神礼的年岁了。”

    “那你们少族长会修炼之术吗?”

    “……应该?会吧。”

    “明兄你怎么连你们家少族长都不了解啊,他还是你少族长吗?”

    我笑起来,强忍着我要说出“我就是少族长,但是我不知道修炼这事能不能说”的心情跟他解释:

    “那是家族的秘密,我身份又不显赫,轮不到我这种小人物得知啊。”

    “而且我们可不敢随意喊上大人,连神赐者这样的名号都讳莫如深,基本上很少有人这样叫起,只是知道有神这样的人物。

    你若在天临城里问起,他们只会告诉你一些古板的故事,并无半分崇敬的意思。”

    “为什么?”陈远很是不满,而且是非常不满的模样,然后跟我说起他从前的事来:

    “我小时候生了场大病,我爹寒冬腊月私自跑去请神,上大人给了我半颗丹药,为我续了命。

    若是心存神灵,上大人自然保佑我们,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地方不敬拜上大人的。”

    神……还活着?真是不可思议,这难道是我离神明最近的一次了吗?

    我没再说太多,只是简单说:“天临城上面那些人心里藏着什么鬼我怎么知道。”

    “倒是你说起神给你续命,你又不是什么厉害人物,不付出代价怎么可能续的了命?”

    “这个我爹跟我提起过,当时我娘要用她的命换我,上大人什么都没要,给了我爹一颗宝珠,说这个珠子能给我续命十六年。

    上大人还说我命里有两大劫数,若是躲过自然能长命百岁。”

    陈远看我不信的样子,急忙跟我解释,“而且我爹深信我是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不然上大人怎么无缘无故的救我这普通人。”

    我看了一眼陈远,神不可能无缘无故的救一个普通人,除非这个人有大用,换而言之就是棋子。

    至于为何选中陈远……那背后藏着太多东西,而其中秘密关键之一就是陈师傅也是个神赐者。

    “那这么说来,这连白山脉就是神栖息的地方?”我话锋一转,将陈远的话题岔开,继续探索着我需要的情报。

    陈远大约没想到我会把话题转移,愣了一下,说:“自然,有些隐世大族就是直接参奉上大人的,就直接在连白山脉中定居,青阳城的子民们只有少数都归于上大人麾下。

    有些外来者在这里安家后,青阳城人口混杂,有些不懂其中典故的,也只敬奉上大人为山神。”

    “我们家祖上原是无名小卒,当初为了生存执意上山拜见上大人,上大人仁慈,定下了一番规矩,我们这些请神者也能勉强算是大人的手下了。”

    这些话与陈师傅讲的所差无几,而其中最让我欣喜的,便是这神的手段。

    若是我能费些心思花点手段,何愁不能面见神明,只求了断我断发之困。

    “明兄,可是心动了?这可是门好差事,我虽然学不到术法,可比那些修士厉害太多,我可是上大人庇佑的。”陈远有些得意。

    我倒是有些好笑:“那你未曾见过真正的术法,我给你展示一番,你就知道其中奥妙何在了。

    虽然有些人穷极一生都不能得见神明一面,但是这也足以让他一生骄傲了。”

    “真的吗?”陈远极为欣喜,“等我们吃完,我爹还要出去一趟,我到时候找个借口溜去玩玩,你可得让我过把瘾。”

    我没想到陈远对这事如此有兴趣,又问他:“我记得你说闹着陈师傅学这个本事,难道这么几年就厌弃了吗?”

    陈远略做思索:“倒也不是这样,当初只觉得爹很厉害,想学那样威风的本事。后来见识了那些术法,也有些心动,若论起这些来,自然要以那剑术为先的。

    我以前不爱这个,用的趁手的武器我爹不准我学,走上请神之道,舞幡弄剑就是必学之礼了。”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陈远带我溜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我不是很适应黑暗的环境,不一会儿就落了陈远一段距离。

    陈远只得停下步子等我,然后反过手来牵住我,说:“这样牵着,就算看不清路也好走些,只可惜今儿的月亮不够圆,不然跟悬了明灯似的,也不愁看不清路了。”

    陈远引我到了一处略平坦的地方,我笑着问他:“你想看什么?”

    “这时候你还卖什么关子,”陈远急不可耐,“自然是符篆之术。”

    我微微一笑,背向陈远,看向天空中那道残月:“符篆之术,派别不同,影响其中之关键,而且既要画符,那怎么画也是其中之关键,你且看我为你演示一遍。”

    我以剑指为笔,熟稔的空中画出符来,口中念到:“寒水聚,急急如律令,敕。”

    灵气借符篆之力相汇,我用力向前一斩,一道水剑从陈远身侧划过,在他身后留下了一道剑痕。

    “好……好快。”陈远呆住了。

    我笑着跟他说:“这是家族中最简单的凝水符,用来练习符篆力量的操控,威力不大却有意思的紧,其中巧妙只有操控力量的人才明白。”

    “我再给你看样好的。”我从腰上掏出一张符来,贴在陈远的脑门上:“空。”

    我和陈远同时现身于一处虚空,我跟他说:“这也算我一个得意之处,家族的符篆之术是需要灵力来操控,但同时也需要领悟之力。

    风火雷电这样的力量只需要一点契机,才能引灵联合其中力量,但是我还能触摸到虚无的空间与时间。

    只是操控时间的符篆更为复杂,几乎失传,即使我能与时间之河里的灵气相感应,也没有操纵他们的媒介。”

    我的实力还不足以支撑这片虚空太久,很快空间便破碎,陈远此时的目光有些呆滞。

    我知道这对他来说是无法触及的东西,于是站在他身后,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握着他的手:

    “来,放轻松点,跟着我做。”

    我慢慢的引灵入体,又自双手处缓缓向陈远身体中输送灵气,陈远未曾引灵,我在他体内运行灵气实在困难。

    我能感觉到陈远很紧张,他咽了好几口口水,即使我跟他说让他放松点,他还是紧绷着身体,直至我将灵气凝于他唇舌处和指尖处时,我拍拍他的肩膀:

    “看好了,别眨眼。”

    “好。”

    我拉着他的手,慢慢的画着符:“你看我写的东西是不是晦涩难懂?

    我教你几个要诀,我这次画的是火符,这一笔便是代表火,敕令二字用以将灵气转生成火,然后跟着我念:火,急急如律令,敕。”

    陈远跟着我念完了咒。

    他没有很激动,反而很稳,一缕火苗从他指尖窜起,他手一挥,那缕弱不禁风的火苗竟然摇摇晃晃的向前飘了数十步才消散不见。

    “这就是符篆吗?”陈远看向自己的双手,满是不可置信,“为什么我召出的火威力这般弱?”

    我敲了敲他的脑袋:“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我这是向你体内输送的灵气,终究不是你自己的东西,他们能听你号令已经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