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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我拉住明兄倒下的身躯,试图用身体去温暖他慢慢变冷的身体。

    因为陷入幻境,他无意识的抓住了我的手指,口中还喃喃念到:“老师……去青阳城……”

    “为什么……”我抱着明兄的身体,愤怒与悲伤冲荡着我的心海。

    时溟却走到我面前:“即墨明已死,你且先收下阳珠的力量。”

    “我不收。”我抓着这冰冷的尸体,冷着脸说,“那是明兄的东西,我死也不收。”

    我转过头,怒目而视,对时溟说:“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我不认!”

    时溟有些无奈,只能对着苍梧老头说:“这叫我如何是好,这性子怕是改不掉了。”

    苍梧却笑着说:“当年是这性子,如今依旧是这性子,能制约的住扶光的,除了老师我再想不出别人来了。”

    时溟还想再劝我,我一双眼恨不得将他瞪穿去,他叹了一口气,还是开了口:“要如何你才能收?”

    我已经没了好脸色,冷声说:“你们都一个个将我当猴儿耍,明兄尚不愿意接受要我交出性命这件事,难道我就愿意接受他离开我的事实吗?我倒宁愿是他杀了我!”

    “阳珠合二为一是必要之举,未来……”时溟还没讲完。

    我开口就打断他:“那为什么不能是明兄?他比我心思多些,也聪明些,更何况连心剑都认可他!”

    “你也知道,只有真正的阳珠才会拿不起心剑。”时溟有些无奈。

    “那就让明兄成为阳珠!”我将明兄的尸身放下,召来怜取剑横在颈前。

    时溟立刻皱着眉喝道:“放下!即墨明都已经去了,他舍了身躯要成全你,难道你要辜负他的心意吗?”

    我冷着眼看他们:“我本来就不是顺着你们的意,难道以为只要木已成舟,我就只能接受你们的计划?我偏不!”

    “我也跟明兄说过,我已是无怨无悔,不过是死,又有何惧!”

    “反正我已是孑然一身,辜负了明兄的心意又如何?去拥有一身并不能让我自己满意的力量,去成为你们眼中的阳珠,去创造我认为毫无意义的意义,那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

    “你倒是个有骨气的。”时溟更为无奈了,“你倒不怕即墨明生你的气吗?他倒是动过要杀你的心思,最终还是让你活下来,他也只是想让你活下来。”

    我看向明兄安详的容颜,不禁落下泪来:“我还没生气,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从没问过我的意思和想法。”

    “我知道我是个没出息的,只恋着红尘贪玩,好不容易得了个钟意的人,有了人生的向往,可这一切都葬送了,还害得爹和单二叔遭此大劫,倒不如予我一死,全部都了却!”

    我手下一狠,那血液飞溅出老远,我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眼前霎时是一片漆黑。

    “你去的可真是干脆。”时溟拉着我的魂去了一片虚空。

    我已经是心如死灰:“我已经了无牵挂,身为阳珠却始终不曾有留住一切的能力。”

    “你已经有了记忆了?”时溟有些诧异,我沉默着对他点点头。

    “我倒想不通,你不爱玄烛,见过芸芸众生,也不曾为任何一人着眼,却偏偏痴恋即墨明这家伙,当初你将自己本源一分为二,难道就没想过今日的局面吗?”时溟托着腮思索。

    “玄烛是个无趣的,而且我只将她当妹妹看待。即墨明……是个与众不同的,我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吸引我,只是我知道,即便是身为神的我,可能也无法挪眼。

    说起来,你摆脱了上神之身,身上的人味儿越来越重了些,与以前那一副生人莫近的样子实在不同。”

    “原来你是喜欢这样性子的。”时溟揶揄道。

    我沉默着不说话。

    “即墨明的那份本源并没有意识,你那份本源也不足以诞生出意识,我留下的那缕念头时间久了就昏了头,总以为那是我们之间谁的转世,结果却谁也不是,是吗?”我略微思索。

    “我也有这样的猜测,但是我没有去探查他,不……或者说我不敢,我害怕背后的真相让我战栗,让我痛苦,这便是成为人的代价。

    更何况,即使当年你分完本源就昏睡过去,可这背后真相你自己才知道。

    我怕惹他做出什么举动,怕他脱离我的预料,即墨明心思本来就比我还深些,我有些猜不透他。”时溟说。

    接着时溟又笑道:“你的转世跟你脾性像,也不肯接受全部的力量,若是他一下子想开了,倒也不至于此。”

    “你瞧我什么时候想开过?”我白了时溟一眼,“就算逆了你的意思又怎么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与你何干?我就算再意气用事,身后也没烂摊子让人来收拾。”

    “倒是你还插手这一事,平白让即墨明和我都死了,我的执念虽然不太聪明,但终归是保有我想法的,上次才叫你别插手,看你惹来的好事。”

    时溟却笑着说:“你是真在乎他?我倒是看不出来,本以为你会舍弃这段人生与记忆,结果你反倒越陷越深了。”

    “这时候你还会打趣人。”我揉了揉眉心,掩着我发红的脸,说:“即墨明的魂魄还在吗?”

    “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修复即墨明的身体,至于我的那具,你拿去练了人傀吧,我知道你现在魔族的身份,再纠结过去也没意思,我早就放下了。

    等你炼成,我好附在他身上,你好歹曾经是上神,让我现本形应该不难,等明兄去找你时,你就把阳珠给他吧。”

    我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等我陈远之身的命运消散后,我会替你收拾烂摊子,你倒是让我在人间放浪几年再说。

    以前我忤逆你的事,你强行炼化我的事,还有即墨明的事情都一笔勾销,我并不想过去也这样束缚我。”

    我看了一眼即墨明,心中无比的渴望成为一个人,即使无法拥有人身。

    时溟苦笑一声:“你倒是真当我是个厉害的。我能炼制人傀,但是到底没有当年那样的本事,若是五感不全,可莫要怪我。”

    “阳珠是我的本体,维持五感自然不在话下。”我自然不在乎这些,向时溟要来这点时间我就谢天谢地,不然就照他那大义我是半点偷不得闲。

    回到观星台,我走到即墨明身边,手拂过他的脸,多年来的记忆一一浮现在我脑海,只是唯独与即墨明相处的那一段叫我刻骨铭心。

    他的眼里只有我,只是我,并不掺杂其他的感情,在他的眼里我可以疯狂生长。

    我抬手收集起那道残念遗留的气息,熟悉的记忆感情又加深了几分。那道念头是留在陈远身体里的一份,还残存着对时溟的些许怨恨,以及对一分为二的痛苦。

    可能我当初这样做的确任性了些,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我又怎么能留在这片天地?

    阳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威胁,对万族的威胁,所以在这样紧迫的棋局之上,我最信任的人对我下了手,如果我还有可以相信的人,那个人会是你吗?

    我拉住即墨明冰冷下来的手。

    我看了苍梧一眼,他苍老的比我们想的快很多,本源之力几乎全部被抽空。

    我未转世之前只是被重伤了,本源都沉睡了许久,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挨过这些年的。

    目光又重回即墨明,他此时气息微弱,好在那幻境锁住了他的魂,我将力量注入莲丝锦中,身影便出现在那一片幻境之中。

    这幻境明明有我的一份力量在,我却半分不能掌控,随即我脸色一变,因为即墨明还掌控着一些神的力量,这片灰白色的幻境想必早就为即墨明掌控。

    我又往前走了几步,这种脚踏虚空之感我早习以为常,可是随意走了一两步,我竟直直跌入了水中!

    我不习水性,只能扑腾着向上游,却游不到最上处,大口大口的水灌入我的肺里,我难受的不行时,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那人言笑晏晏,正是即墨明的模样,我正欲拉他,他却笑着同我一起栽入水中,然后往前扑腾几下,借着水势,化成了仙鹤腾水而出,朝远方飞去。

    我心中担心,要追着那仙鹤,谁知身上那溺水之感消失,我竟然也化作一只鹤。

    我想着要如何追上那鹤,却见他一头撞死在一处崖上。

    我心中一恸,也随之撞死在山崖上,脱去仙鹤的模样,又变回了人形。

    我靠着山石,再瞧去那两只仙鹤的尸体,其中一只竟然悠悠转活,口中吟唱:

    问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

    我心中顿时清明,知道这是幻境之中,可还要再来探究,那鹤身上竟燃起熊熊火焰,我听到的却不是火跃动的声音,而是涛声拍岸,浪卷重雪的声音。

    我迷茫之际,那鹤已经燃成了灰烬,灰烬之上站着一只凤凰。

    我曾经见过凤凰涅盘,那是极为恢宏的景象,有道是:凤凰涅盘,浴火重生,其音更清,其羽更丰,其神更髓。

    如今我又在这幻境中见识了一次。

    那凤凰飞走后,原先它落脚的地方,正是即墨明沉睡的魂魄,我随即将魂魄带出了幻境。

    “瞧你速度极快,竟不是个凶险的幻境。”时溟有些讶异。

    我冷哼道:“的确不算凶险,只是我差点着了道,他身上的秘密比我想的还要多些。”

    此时明兄和我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常,想必是星罗棋的手笔。

    我瞧他姿态又老了几分,他笑呵呵的还同我说:“算是兄弟一场,日后要来替我还上。”

    我将魂魄放入即墨明体内,问时溟:“上次在真妄湖,我倒好奇为什么你召唤出来的不是我那道念头,而是我的意识。”

    “我是你主人,怎么可能喊个念头出来随意应付自己。”时溟笑笑。

    “不过你这念头到底只是个念头罢了,即墨明对你的印象怕是要限于这一道念头了。”

    我摇摇头,钻入我身躯之内。

    “他绝不会因为这样而另看我,因为我只是陈远,从今以后我也只会做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