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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我皱了皱眉,仔细想了想,却又不知道从何讲起。

    思索了一会儿,我很简单的说,“就是我去他家讨活计干,然后陈姑心好就留了我,陈远被陈师傅管的很严,所以对我这样的朋友热情了些。”

    沈情应了一句,等了良久,有些不满:“这就没了?”

    “那你还想我说什么?”我说,“我可没有你那样丰富的历程。”

    “那你还对陈远的死难过,既然没有特别的感情,他死了就死了,关你何事?”沈情吐槽了一句,“这样听下来,也不觉得你们感情如何的深。”

    我一愣,这也是个理,然后思索了一会儿对沈情说:“我在族内,感觉像个过客,明明是同族之人,即便是亲朋长辈,所有人都像在应付关系一样草率。

    你也许不懂,你家里人对你还算客气,我只觉得我是扎根在那儿的树,每天都是草草了事。我在生命的前十六年里一直觉得书比人更好,就算我遇到了老师也是。”

    “后面逃出来看过了世道,我更深信那些书上的东西比这世俗有趣多了,那里才该是桃源乡。但是陈远这人有趣的很,我刚遇见你那会儿也觉得你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我感觉,陈远对我与你对我的感觉不一样,说不上来的奇怪,所以我觉得跟他在一起总觉得放松,我也第一次觉得,人世间好像一切都值得了。”

    我说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难过,我的那个少年回不来了:“这段日子,是我生命里第一道光,我以为老师到我身边来就是上天的恩赐,但是那只是我以前目光短浅了。”

    沈情看着我,她的眼睫上还闪着泪光,但是目光里的悲伤消失殆尽,她朝我眨眨眼:“我还不知道你老师是谁。”

    “他叫姬玄,只是我父亲请来教我本事的,他教的很杂,什么都教,好像知道我喜好似的,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我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我陷入了回忆。

    “同陆无妄是一样的人,他也教了我许多道理,跟我说了许多外面的事情,虽然我没机会去外面见见,但是谁心里不向往自由?”沈情向窗外眺望。

    这样的冬天太阳下去快的厉害,沈情掀了被子,拉着我出去:“我们去外面站站,在屋里多闷啊。”

    看着烧红的天,沈情突然放轻了语调,跟我说:“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好像心里卸下了一块石头。”

    “那我明天还来陪你?”我看向沈情,我熟悉的那个女孩终于回来了。

    沈情眼角一挑,有些嗔怪说:“说这么久的话,你不累我倒先累了,你也是个闷葫芦,我不问你也不说,也不知道陈远那样耐不住的性子是怎么接受的了你这样无趣的人。”

    我没回沈情的话,照她这么说我的确是个闷葫芦。

    我们两个没再说话,只是都站在那儿发愣。

    沈情站了一会儿,觉得冷了,就喊人带我下去找了个厢房住着,又安排了小厮和丫鬟伺候。

    夜里我躺在床上,果然就有些睡不着,许是换了新地方,多少有些不习惯,而且这是别人家的屋子,我也不好意思整夜亮着灯,叫人说闲话。

    辗转反侧,又想到了沈情问及我和陈远的事情。

    突然有些想陈远了,那混蛋睡得晚,平日睡前都爱拉着我说几句,后来中了咒,到了晚上就犯困,陈远也会坐在身边等我睡着,难怪我睡的不安稳。

    我正要披衣服起来,窗棂处一道声响将我直接惊起来,接着就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翻进来,我握紧封喉,等人影靠近就猛的向他刺去。

    那人握住我的手腕,那熟悉的触感分明是陈远,我有些不满:“大晚上的我还以为进了贼,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陈远熟练的将我挤了进去,抢过我的被子盖上,然后拉过我的手写:想你了。

    我暗骂了他一句,重新缩回了被窝里,问他:“你不去陪着陈九衢吗?亏你放心的下。”

    他也缩进被窝,在我手上写:他从小就能干,换作他人我才担心。时溟每日要检查我的身体和那团力量,我给他看过了就来找你。

    “那我明日给你留盏灯,可别再摸黑翻窗进来了,我还以为什么动静,吓了我一跳。”我抱怨起来。

    陈远熟练的就搂过我,身边有了熟悉的味道我睡的自然更快了一点。

    第二日天亮了八九分我就醒了,陈远不知道何时走的,但是我不习惯这样早起,平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睡到都要吃晌饭的时辰,所以我两眼一闭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到饿了才起来,小厮早在外面候着,听见我起来的动静,赶忙过来伺候我,我有些不好意思,问他:“我这样的时辰才起来,不会太晚了些吗?”

    小厮恭敬的回答:“家主也是半刻钟前才醒。”

    我笑起来:“你敢编排你们家主,好大的胆子。”

    小厮赶紧跪下来求饶:“再也不敢了,大人放过我这一回吧。”

    我又笑着跟他说无事,不禁心里感叹,沈情这家主真是做到没人信服。

    吃过晌饭,沈情就拉了我出门,往城东的一处铺子走去,我瞧着是间成衣铺,看上去生意不错,应该是沈家的铺子,沈情进去还有人招呼。

    “好心情就该换件好衣裳,你这衣服一看就是陈远那家伙的,一点都不适合你,不如你来选件喜欢的。”沈情眉眼弯弯,就拉过我进了一处地方。

    我有些抗拒:“我以前穿的衣服都是专人替我选的,我哪里知道这些,也就你们女孩子家爱来这地方,现在还拉着我一个大男人来。”

    沈情哪里管我说的这些话,在一堆衣服里翻翻找找,拿出一套玄色云纹的衣裳,说:“这才搭你,像个贵家公子!”然后就欣喜的叫我去换了。

    我无奈的去换了这衣服,不过沈情眼光的确不错,这一身穿的舒服,也很适合我。

    我换了衣服出来,沈情又笑眯眯的拉走我去了个小房间,按着我坐下。

    房间里的女孩子还真不少,领头的一个姑娘看到我羞怯怯的说:“……可这是个公子。”

    我意识到事态不对,起身想要走,沈情又一把按住我,说:“姐妹们,来几个人按着他,若他动手,便说他非礼人,叫他给你们负责。”

    一个女子就笑嘻嘻凑过来按住我,一旁的女孩儿们见了,也过来按住我。

    “这样清俊的公子,怎么能这样待他。”一女子笑道。

    我:???欲哭无泪

    我开口问沈情这是要做什么,沈情就说:“你别说话,杜羽到时候被你吓到手抖了,你到时候就要顶着一张鬼脸了。”

    我有些恼怒:“我可不干了。”说着就要挣扎。

    那个叫杜羽的姑娘被我这样一吓,也有些怯了,就说:“不然还是算了,这位公子可不愿意,总不能难为人吧,就算是三姑娘的朋友也不该这样闹他……”

    沈情这才松了口,跟我解释:“只是有人托我这样办事,我心里不满他,所以要捉弄一番,只是借了你的手,你就当行行好,忍这一时。

    再说杜羽可是得了纭纭姐的真传的,你要是不喜欢让她试试手也行,她还没给男子画过。”

    我并不想去探究沈情要捉弄谁,只是皱着眉说:“化妆都是女子行的事,也就只有一些小倌才作——”

    我还没说完,杜羽就打断我:“公子不必担心这个,你既不喜欢我就不那样画,我们也不是那样的出身,断不会做那种折辱人的事情。”

    我这才随杜羽去弄,后面又有个姑娘替我束发,只是我这断发不好弄,那群姑娘讨论了半天,我想着手上的发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就给她们递了过去,我则安心的坐着,周围还不时听见女孩们叽叽喳喳:

    “小羽,你别手抖呀,你看眼角这一下,都歪了!”

    “胡说,明明是这位公子眼睛里就带点风流,叫你看歪了。”

    “小羽真是有福了,找个这样俊朗的公子来试手,我都没给男人试过。”

    “……这公子的头发不好束……要不然你试试?……”

    “哪里有男人愿意,都是些女人把戏,入不了他们的眼。”

    “那些文人墨客爱在纸上下这样功夫,在脸上就变了一种叫法,也就这位公子能体恤两分了……”

    “……让我来……”

    我本来心里还是有些抗拒,听这些女孩儿聊的话,心里七七八八都明白了一些,世上各人有各爱的东西,这些女孩能尊着本心去爱这样一件事,倒也值得尊敬。

    杜羽好了之后就叫众人散开,然后端了铜镜让我瞧,她语气有些微颤抖:“我第一次……如果不好公子不要生气。”

    我端起铜镜一看,整个人倒更有几分少年气了,只是眉目间杜羽花了几分功夫,我觉得显得我眼睛都有神了一些。

    没有印象中妆容的妖娆,反倒是更显我男子的刚毅俊朗,而且这头发也束的好,不显得我那断发突兀。

    我笑起来:“是不错,你既然画在脸上也不错,想必作画也是个一流的。”

    杜羽含羞说:“我是有些天赋……跟着画馆的老师在学,后来遇见纭纭姐才知道这样的本事。”

    沈情也笑着对我说:“我果然没看错你,换别人早跟我翻脸了。”

    我也笑着答她:“我又不是那些墨守成规的老古板,再说了是杜羽姑娘的心思至纯,我若拒绝了,倒显得我像个小人。而且这束发之事困扰了我许久,现在清爽了许多。”

    沈情笑着拉我走了出去,转身带我去了画馆,说:“这画馆的老板是我老师的同学,我最爱来他这里画像。”

    那老板见到沈情的身影也是急忙来迎:“姑娘怎么又想到来我这里看看了。”

    沈情跟他打趣说:“还不是你顾着清闲,我今日心情好,来让你无聊的日子添点色彩。”

    那老板看上去跟沈重山一样的年纪,却是个满身书卷气的:“你每次一来准得累我大半个月,不过我这几日倒的确清闲了,你不来捧我的场,连着我这里人都少了许多。”

    “我这次要两幅,我和这公子同一幅,再他一人一幅,他是我新认的哥哥,你可得画的好看些。”沈情将一旁装空气的我推了出去。

    “这公子一表人才,周身气质也是个不凡的,是真幸会。”老板向我打过招呼,我朝他点点头。

    老板转头又跟沈情抱怨,“我果然料的不错,你就是来刁难人的,这衣服一看就是你家新出的料子,还有这花纹,又给我添了些难处。”

    “我也是个不凡的,这衣服也是我精挑细选过的,平日里我也这样打扮,怎么偏就我好画。”沈情佯怒。

    “你天天在我这里折腾,嬉笑怒骂的样子我都记得,每次回想起来都印在我心上,这公子我第一次见,肯定要难些。”老板解释。

    “以后我可不来吵你了。”沈情拿出银两。

    老板面色一变:“这是作何,我只收两幅画的钱,你别折辱人了!”

    “我知道你的规矩。”沈情说,“我求你一件事,把你画的关于我的东西全烧了,这些钱就是你的报酬。我以后有事要离开,就不能来捧你的场了。”

    那老板沉思片刻,说:“这也行,反正都是我画废了的东西。”

    沈情说:“既然如此,那便准备一下,你去跟即墨公子解释一下,你们这样怪脾气的凑一起肯定聊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