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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巧的是,颜子琼的美貌与刚烈,让秦越坤耳目一新。似乎是曲意逢迎和逆来顺受的味道尝够了,觉得这种泼辣刚烈的反应格外刺激。

    秦念姚稍加调查就发现了这件事,他告诉林瑞泉,如果颜子琼普通一点倒还罢了,偏偏又这样引人注意,给搭救工作增添了不小的难度。

    葬花楼的女人可以申请外出买衣服或是首饰,甚至偶尔去街上走一走。但全程监视密不透风,出行就像戴着无形的镣铐。初来乍到的颜子琼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第二天她就想离开,哪怕被烧死也在所不惜。不料因为她的与众不同,秦越坤一来就对她产生了兴趣,不批准,还让人威胁她,若是寻了短见或是出现什么状况,会牵连家人。

    林瑞泉说到这里,颜子灵不禁感叹:“以前在家的时候,三姐待人谦和,为人低调,没发现她竟是如此刚烈,她也真是命苦!”

    “确实,她也算有担当的人,为了家人,竟能如此勇敢!”

    “接着说,后来呢?”

    林瑞泉让颜子灵靠在自己肩头,继续娓娓道来。

    秦念姚很快想出了计策,说是给颜子琼服用某种可致暂停呼吸的西药,只是有一定的风险,有可能导致长期昏迷。林瑞泉很快否定了这个计策,他提出了一个更好的建议,计策的实施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中间人,还要能与颜子琼碰面。目前的状况,不要说见到颜子琼本人了,就连她住哪层楼哪间房都不知道,简直一片茫然。加之颜子琼生无可恋,不逛街,不购物,成天把自己死死关在屋子里,外面的人压根儿就无从联系。

    就这样耗了十来天,总算找到突破口。葬花楼有两位厨娘,此外还有三两个打下手的丫鬟。一个厨娘得了重病被解雇,管事的人报告到府里,大太太薛氏出门礼佛要第二天才回来,管家让那人第二天再来,等大太太回来再作定夺,秦家有规矩,但凡生意场上的事由秦越坤说了算,厨娘、下人等属于家庭琐事,此类事件则由薛氏作主。秦念姚回家陪姚氏晚餐,听说了这事,不禁大喜,又是心生一计。他旁敲侧击得知薛氏去了城郊的大佛寺,花钱找人雇了一大群流浪汉于第二天一早围在大佛寺外,双膝跪地,双手捧着破碗,趁薛氏出来时,齐齐向她磕头讨施舍。大太太薛氏一时被缠得没法子,让人通报秦越坤派人来解围,不料派出的丫鬟和下人都被拦住不得通行。薛氏烦不胜烦,一边命下人一一发放银子给那一大群流浪汉,一边听从方丈的安排躲进寺里,待流浪汉们离开了再出去。哪知那群流浪汉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碎银子领了,又嚷着要吃要喝,薛氏只得又命人去买吃食,应付那群流浪汉。

    薛氏是官家小姐出身,会舞文弄墨,写得一手好字。秦念姚找人模仿薛氏笔迹,写好一张纸条。待葬花楼管事的人再来找薛氏,刚走到门口就得到这张纸条,并按纸条上的地址去寻到一位厨娘,秦念姚头天晚上给了新厨娘一叠银票,要她与颜子琼取得联系,事成之后另有重酬。

    薛氏回到秦府已是第二天傍晚,管家向她说起葬花楼一位厨娘病重被解雇的事,薛氏不无烦躁地说:“少一位就少一位吧,我就不信那栋楼的狐狸精少一位厨娘就吃不饱饭!”

    “听说您不在家,管事的倒是没再来了——”管家颇会察言观色,见薛氏语气不对,也就想小事化了。

    “没来就行,再来你就打发了去,这些芝麻绿豆的事情不要来烦我。”

    “是,太太。”

    薛氏对葬花楼女人的态度,也算给了秦念姚可乘之机,否则既定计策不一定能顺利施行。

    新厨娘进去之后,很快找到了颜子琼,按秦念姚说的嘱咐了一通,又让她用毛巾沾了滚烫的水在身体的各个部位烫,送饭的丫鬟发现颜子琼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双目紧闭,伴随痛苦的呻吟,手臂和脖颈通红,吓得赶紧报告管事的。新厨娘闻风而动,立马煽风点火,说自己以前在老家见过的麻风病与此症状有些类似,但不敢肯定。管事的赶紧去找那位专门给葬花楼诊治的老大夫,恰巧大夫外出诊病未归,其新收的徒弟坐诊,新收的徒弟是个女的,更是让管事的放心。新大夫风风火火背着药箱赶往葬花楼,为安全起见,她让闲人不入内。新大夫老家是江城的,是秦念姚一个老同学的妹妹。老大夫被人设法拖住,真正的徒弟接到消息外出去寻老大夫未归。“新大夫”是个新派画家,她的药箱里装的是画笔和颜料,没多久,便在颜子琼额头、脸颊、下巴、脖颈等裸露部位画上一些圆形或是椭圆形等不规则的疹子,可谓出神入化,完成以假乱真。

    管事的见大夫一边摇头,一边唉声叹气,心里一紧,条件反射般离得远远的,生怕被传染。

    “果然是麻风病,此人须尽快弄走,否则整栋楼的人都被传染。”

    管事的知道秦越坤对颜子琼兴趣未减,不敢擅作决定,将此事上报给秦越坤。秦越坤半信半疑,派心腹前去确认,隔着窗子见颜子琼满脸红疹,也是吓得不敢入内,匆匆回去报告。

    秦越坤气急败坏,生怕自己被传染,立即去洋医院做了检查,确定自己无碍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他命人联系了麻风病院,病院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将颜子琼用布单裹得像个木乃伊,弄到担架上抬走,还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在颜子琼的屋子以及走廊进行喷洒。

    麻风病院的工人走到半路,遇到一位好心肠的黄包车夫要主动帮忙。工人一再说麻风病会传染,哪料黄包车夫甘冒被传染的风险,古道热肠,同时给了俩工人一袋银子,说是辛苦费,让他们去稍事休息,吃点好的。两位工人有些犹豫,为谨慎起见,最后还是决定把这单活干完了再去。也正是在几个人商量的间隙,一旁的林瑞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了颜子琼的阻滞穴,颜子琼瞬间双目紧闭,呼吸暂停,如同死去一般。

    颜子琼被弄走没多久,新厨娘也趁着外出买菜的工夫偷偷离开。管事的发现蹊跷,迅速将此事报告到秦府。薛氏不以为然,说:“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个狐狸精的死活,一个厨娘的来去,不过小事一桩,休要来烦我!”薛氏愣了两秒,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话说那位厨娘不是得了重症被解雇了吗?”

    “回太太,正是,这位是按您的吩咐找的新厨娘。”

    “什么?我几时吩咐你找了新厨娘?”

    “您当时不在家,第二天我再来找您的时候,得到您的亲笔写的纸条。”管事的从衣袋里掏出纸条,恭恭敬敬地递给薛氏。

    “岂有此理!哪来的冒牌货竟敢冒充我的笔迹擅作主张?我几时以这样的方式下过命令,猪脑子啊你!”薛氏大骂道。

    “这……”管事的心惊胆战,不敢再言语。

    “你亲眼看到那婊子得了麻风病?”

    管事的点了点头,还说大夫都来确认了,现已送去了麻风病院——太太,要不要向老爷汇报?”

    薛氏将手一抬,否定了这一主意,“此事何须劳烦老爷?你赶紧去麻疯病院探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