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打了个盹儿,孟庆晖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见丁若琳仍蜷在被窝里,没有起床的意思,便睡眼惺忪地开了门。
“少爷,该带着少奶奶去向老爷和夫人敬茶了!”
孟庆晖正准备回转身洗漱,孟彩旗一脸神秘地跑了过来,拽住他的衣袖往外走。
“拉我过来干嘛?”孟庆晖不解地问。
“嘘——”孟彩旗继续拉着他往前走,在走廊尽头拐了个弯,进了自己的卧室,“这里说话安全。”
“怎么了?”
“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你们结婚前不久,子灵和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啊,这么吞吞吐吐的,让人着急!”
“那天,子灵说如果做了让我生气的事,希望我不要怪罪于她。我问她什么事,她说到时候就知道了。你说,会不会——”
“你的意思是子灵参与了这场阴谋,她早就知道和我成婚的人是丁若琳?”
“哎呀,你也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阴谋阳谋的,子灵应当是有苦衷的,或许是迫于什么压力——”
“难道,是爹和娘?”孟庆晖额上的青筋都露了出来。
“我可不敢这么说。再说了,娘的身体不好,你可不要乱来!”
“放心,我自有分寸。”孟庆晖咬了咬牙,一脸冰霜,头也不回地走了。
孟庆晖洗了把脸,刮了胡子,像个木头人似的带着丁若琳去给两位老人敬茶。孟远洋是一大早从外面回来的,心情很好的样子。为了照顾卢雪冰,孟远洋拉了张椅子到床前,正襟危坐。卢雪冰被丫鬟洗漱打扮了一番,半靠在床头,和蔼而满足地望着眼前的一对新人。
敬茶毕,下人们忙忙碌碌帮着准备回门的礼品,趁此机会,孟庆晖将管家权叔叫到一旁。
“少爷,有什么事吗?”
“权叔,我有事要问你。”孟庆晖压低了嗓门说道。
“有什么事您说,少爷。”
“我明明亲自去裘家娶的新娘,怎么会掉包成丁家小姐?”
“这——这个——”
“快说!”
“少爷,你去裘家娶的那位就是丁小姐,哦不,是少奶奶。”
“你的意思是丁若琳早就被送去了裘家,所有人都配合着演这场戏,只把我一个人当傻子?”孟庆晖的嗓子因为气愤而变得沙哑。
“少爷,这件事颜先生本人应当知情,要不您去问问她——”
“找得到她我还来问你?”
孟庆晖张着嘴还想说什么,丫鬟跑过来叫他过去,准备和新娘子回门了。
孟庆晖整个精神世界都坍塌了,被自己最爱的人欺骗,当猴耍,这是种什么滋味,撕心裂肺的痛啊,只觉五脏六腑都碎裂了。他的心被掏空了,真成了一副空洞的躯壳,就像夏末秋初的蝉蜕。
外界一切正常,阳光依旧灿烂,鲜花兀自芬芳,丁家人喜笑颜开地接待了他们,仿佛他原本就和丁若琳是一对儿,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理所当然,一切都是那么不着痕迹。他不得不钦佩这些人的表演功夫,他们似乎都活在梦境里,幻象中,没有七情六欲,没有现世烦恼,唯有自己,茕茕孑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懂。
从丁家出来,他将丁若琳送回孟家,自己借口出门办事,驱车径直赶往裘家。
除了颜子灵和莲心,其余人都在,颜运宽也在场,一家人忧心忡忡。
“我们也不是故意要骗您的,孟少爷!原本一家人欢天喜地置嫁妆,哪知成礼那天,新娘子顶着盖头,穿着红装,由几个卫兵模样的人簇拥着,穿着红装到我们家来了。子灵好像和对方商量好了的,将人引进屋里,然后就要出门。问她去哪里,只说出去避一阵就回来。”阿古朵悲戚地说着,用手帕拭了拭眼角,接着说,“昨晚你来找子灵,我就想告诉你这些,结果你只问了子灵在不在,就走了,大半夜的,我们也不好拉着你再说三道四。真是对不住啊,孟少爷!”
“你们确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真的不知道,这不,我们还担心着呢,怀着身孕也不方便,现在世道又不安宁,真担心她会出什么事。”
“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申时左右吧,新娘子一来,没多久她就走了。对了,还有一辆小汽车在门外候着。”
孟庆晖不用再问,心里已经有答案了,确定是颜子灵和父母商量好的,就连出逃的交通工具都提前安排好了。
“颜子灵啊颜子灵,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干嘛要骗我?哪怕明知道是演戏,但你得和我说实话呀!”孟庆晖内心不禁生起了埋怨。
孟庆晖本想回去调查那辆小汽车以及开车的司机,想了想,放弃了。既然人家有心瞒着自己演戏,找到了人又有何用?想想自己不过是个笑柄罢了。想到这里,他长叹一声,并不回家,去了医院的值班室补觉。
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已是傍晚。他起身洗了把脸,刚要坐回椅子上,看到门缝里塞进来的一个信封。他揉了揉眼,走过去,俯身拾起信封,里面装着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看上去还算清雅的女人。照片背后写着一行字:请抽空一会,丁香西路15号雅梦公馆。
孟庆晖第一反应是遇到一个不正经的女人出来钓生意,顺手就想将照片扔掉。忽然激灵了一下:丁香西路15号,看上去怎么有些似曾相识?
孟庆晖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忽然想起大概两个月前,从父亲书房出来,不慎撞上正要进门的权叔,权叔手里的文件掉落一地,他弯腰帮忙捡拾,拾起一纸房契,上面写着丁香西路15号!当时,他没多想,父亲做那么大的生意,购置个厂房或是别的什么不动产,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过,这个女人,竟然用这个地址发出了邀请!
孟庆晖再也坐不住了,他立马下楼,驱车前往目的地。
这是一栋藏于闹市的小洋楼,造型典雅别致,绿树掩映中,露出尖尖的酒红色楼顶,真可谓闹中取静,别有洞天。他绕过外面的小花园,走到门口,刚要摁响门铃,有人打开门,接着,看到孟远洋一手拿着帽子,另一只手被照片上那个女人挽着,两人有说有笑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父子俩面面相觑,时间仿佛凝固。
“伪君子!”孟庆晖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站住!”孟远洋在背后大吼一声,见孟庆晖停下脚步,又稍稍缓和了语气,说,“你听我解释!”
疏不知这句话最不管用,孟庆晖继续往前走。
“不能告诉你娘亲!”孟远洋的话语里有了央求的味道。
孟庆晖仍旧义无反顾地走掉了。他心如刀绞,道貌岸然的父亲,竟然瞒着家里人大张旗鼓地养外室,还在外界扮演一副痴情丈夫的好形象,沽名钓誉,真是虚伪透顶!同时,他又深深地为卢雪冰感到悲哀,重病在床,自己的丈夫竟然偷偷在外寻欢作乐,天理何在?他真想立马回去把娘亲带到这里来,看看他那个好丈夫干的好事!不是标榜自己是好男人吗,还说什么敢第一个打破云城腐朽的传统,绝不纳妾,绝不做对不起妻子的事。现在呢,竟然这样无耻。但凡他说在外应酬或是公司有事的,或许大多数时候都在这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孟庆晖越想越气,瞬间觉得人间不值,所有不幸的事都往他身上压,关键他还不能找人说理去,不能把这丑事大白于天下,那样只会加重母亲的病情,他只能打掉牙往肚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