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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清早,匆匆忙忙地赶来,本以为会是单大生意,结果是件鸡毛蒜皮的小事。九叔一时间也打不起精神,他故弄玄虚地说:“这说简单也不简单,说难也不难。”

    “九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人有三魂七魄,如果一个人受到过度的惊吓,灵魂就离开身体,只留下一具躯壳。他现在就属于被吓掉了三魂,所以不吃不喝也不说。你先带他去看郎中,如果还不放心,那回去的时候去买一些香纸,到他落水的河边祭拜祭拜。记住,一定要面朝着北边,大喊三声他的名字,把他的魂魄招回来,到时他自会痊愈。”

    “九叔,那还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吗?”陈婆婆抱紧孙子,继续问道。

    九叔迟疑了一下,道:“对了,那香纸一定要去西巷,寿伯的摊档买。因为他那里不止价格实惠,且质量也有保障。”

    “好的,多谢九叔。”陈婆婆连声道谢,说完,便带着孙子,匆匆离开。

    文财懒洋洋地用抹布擦拭着一旁的桌椅,用嘴轻轻吹去上面的灰尘,不解地问道:“师傅,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有顾客来,你都让他们去寿伯那里买香纸?你是不是吃回扣了?”

    “寿伯出生贫寒,勤勤恳恳,任劳任怨,靠折纸为生。可惜老伴去世的早,所幸膝下有一子,好不容易拉扯长大成人,没想到这却是个不孝子。我们做人要行善积德,能帮一点是一点。”九叔解释道。

    “师傅,老话常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可师傅你真是菩萨心肠。”文财嘴上这么说,心里实际却想我们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吃了上顿没有下顿,餐餐咸菜捞饭。

    此时,阿威队长神态慌张地闯进来,看着九叔便径直地坐下,翻过桌上倒铺着的茶杯,拎起茶壶,倒了杯茶。

    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模样,显然是从很远的地方赶回来。文财问道:“大清早,你干什么去了?”

    “我去永安村清理现场,处理后事。”他端起茶杯,边喝边说。那是昨晚的隔夜茶,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毕竟渴的不行。喝到一半,他紧张地说:“九叔,不,是师傅,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大惊小怪的。”九叔冷冷地应道。

    阿威放下茶杯,疑神疑鬼地左看右看,见只有九叔跟文财,才放心地说:“师傅,永安村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难道有漏网之鱼,发生了尸变?”九叔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是吩咐你把所有尸体都烧掉吗?”

    阿威神神秘秘地说:“师傅,你吩咐的事我怎么敢忘记。不过,你猜我们烧尸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

    “别装神弄鬼了,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九叔很不耐烦。

    阿威咽了口唾沫,说:“经过我们仔细清点,发现那里有1/3的村民并非被铜甲尸咬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叔一脸惊愕地问道。

    “他们是被乱刀砍死。”阿威用手掌比作锋利刀锋,眼神严肃,“还有我们发现永安村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洗劫一空。”

    “照这么看来,这恐怕不是一场天灾,而是人祸。”九叔陷入沉思

    “会不会是山贼所为?”文财问道。

    阿威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分析道:“依我看,不像。无论赤水镇,还是永安村,生活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太可能出现暴民,流民,占山为王的情况。”

    “此事非同小可,你要尽快报告镇长。因为人命关天,一定要查得水落石出,还死者一个公道。”九叔叮嘱道。

    “镇长早就知道了,他当时也在现场。”

    “他怎么说?”九叔双眼看着阿威。

    阿威回忆了一会,说:“他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防止尸变,还催促我尽快把尸体统统烧掉。”

    “那尸体如今何在?我想验验他们的伤口。”九叔继续问道。

    “我回来的时候,已经统统烧掉了。”阿威摇了摇头。“事出蹊跷,如果真是人为,我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九叔叹了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九叔,你放心。这件事,我自有分寸,我身为镇上保安队队长,早已经派手下去追查真凶。”

    话音刚刚落下,小豪也送完信件,两手空空地回到伏义堂内,见众人整整齐齐,便笑着问:“师傅,今天早上开张没有?”

    “开了一个。”文财抢先答道,伸出食指比了个一,“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哇,不会吧,师傅的生意最近越来越差了。”小豪直白地说,“以前平常时不是有很多人来排队找师傅看相算命的吗?怎么今天一个都没有?”

    这话让九叔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他的脸一下黑了下来,“咳咳咳——”九叔假装咳嗽了几声,大概是想让小豪闭嘴。

    只见阿威接过话茬,继续说道:“九叔,你有所不知,最近赤水镇来了一个不得了的算命先生,镇上的人都跑他那里去算了。”

    “什么人这了不起?”文财翻着白眼说。

    “我见过他,是个光头,看上去像个和尚,戴着一副墨镜,听说是个瞎子。可穿着打扮却又像是道士,行为举止倒似个儒家学者。”阿威绘声绘色地描述道,“不过听街坊说,他知未来,晓过去,传得神乎其神。”

    九叔一听,顿时提起了神,轻轻说了句,“原来是他,他怎么会来赤水镇?”

    “是谁?师傅,你认识那个人吗?”文财迫不及待地问道,到底是谁抢了九叔的生意。

    “一个老朋友了。”九叔神神秘秘地说。

    却见小豪左顾右看,疑惑地问道:“阿玉姑娘呢?她走了吗?”

    文财笑眯眯地说:“你这小子,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你这样对得起婷婷吗?”

    “我只是问下她在哪里,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豪哥,我在这里。”阿玉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这反倒把阿威队长惊了一跳,大叫道:“这坛子怎么会说话?是坛子精吗?”

    “呸,你才是坛子精。”阿玉俏皮地反驳道。

    “阿玉,你怎么跑到坛子里面去了?”小豪过来摇了摇坛子,“你是不是被我师傅抓进去了?”

    “九叔已经同意我留下来了,还要助我还阳。”阿玉高兴地说。

    “太好了,谢谢师傅。”小豪扭头便对九叔谢道。

    九叔也打了个哈欠,实在困得不行,他撑开半眯着的眼皮说:“你回来的正好,阿玉的尸骨是你亲手埋的,只有你知道在哪里,快去把她挖回来。”

    “在红树林,应该能找到。”小豪点点头。

    “如果你真的想帮她投胎,就快点去找。”九叔吩咐他一定要把阿玉的尸骨带回来,否则她投不了胎。

    “好,我这就去。”小豪屁股都还没坐下,便匆匆跑了出去。

    “辛苦你了,豪哥。”阿玉的声音再次从坛子里传来。

    九叔沉思片刻,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文财说道:“你去把大门关上,我们今天不做生意了。”

    “师傅,你终于想通了。反正也没生意上门,何况钱财乃身外之物,保持健康的睡眠才是最重要。”文财心想终于可以安心去睡大觉了。

    可谁知九叔话锋一转,又说:”换套正式点的衣服,跟我出去一趟。”

    “啊?去哪里?”文财很不情愿的样子。

    “去见一个老朋友。”

    “师傅,你还是自己去吧。”文财实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

    九叔大声喝道:“不行,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出门身边怎能没个徒弟?你必须跟我去。”

    “师傅,你到底要去见谁?不如把我也带上吧。我不仅是你的徒弟,还是赤水镇保安队队长,这不是给你脸上贴金吗?”阿威笑道。文财一听,立马顺水推舟地说:“对啊,师傅,你带威哥去,连保安队队长都是你的徒弟,到时别提有多威风啊!”

    九叔内心这么一想,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他又看了一眼文财,心想好事成双,多带一个也没坏处,干脆把两个都带上,也好撑撑排面。

    ”那好吧,你们两个都陪我一块去。”九叔露出满意地笑容。

    “唉……说了那么多,白费口舌。”文财美梦泡汤,嘴里叹了口气,一脸无奈。

    但九叔要见的朋友到底是谁?神神秘秘的,文财也没有办法,只好垂头丧气地说:“那赶紧走吧,早去早回。”

    可九叔闻了闻身上的汗酸味,再走到镜子前,看着狼狈的模样,他想了想说:“不行,我得先去洗个澡,然后再换件衣服,你们等我一下。”

    “师傅,你是去见朋友,还是去相亲,有必要这么隆重吗?”文财抱怨着,可转念一想,趁着九叔冲凉的空隙小眯一会,有睡总比没有好。

    “你懂什么?不打扮的体面点到时怕是会失礼人家。”九叔训斥道。

    九叔说完便拿起几件衣服,朝浴室走去。文财也没回房间,为了节省时间,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仿佛一秒就进入了梦想。

    “醒醒,你睡了,我一个人好无聊啊!”阿威摇了摇文财。

    结果文财睡得跟死猪一样,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不理他。阿威没有办法,在客厅内闲逛了起来。他走到架子上的青花瓷前,看了看,摸了摸,椭圆的瓶口布满了灰尘,显然文财这小子经常干活偷懒的结果。

    这瓶颈的线条不够柔和流畅,瓶身虽有些光泽,但整体过于臃肿,且做工不够精致。他把瓶底翻上来,摇了摇头,这瓶底的印章雕刻生硬,很明显的是个残次品。

    “这种赝品,打不打扫都一样,看来九叔的生活也不容易呀!”

    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刚才说话的酒坛上,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跑过去,扣起手指,用指关节敲了敲坛子,说:“阿玉姑娘,你怎么里面还好吗?”

    “威哥,你有事吗?”阿玉问道。

    “不,没什么事,就想问你在坛子里面住的惯不惯。”阿威挑着眉说,,“要说九叔也真是的,给你落在这么小的地方,万一把你身体挤坏了,那就不好了。”

    “威哥,你不要怪九叔。我以前风餐露宿,头顶无半片遮瓦。现在有个落脚的地方,已是心满意足。何况九叔还要帮助我还阳,来世做牛做马都无法报答这份恩情。”阿玉温柔地说。

    “好人有好报,这是你应得的。”向来八卦的阿威想了想,随口问道,“阿玉姑娘,你觉得阿豪这个人怎样?”

    “豪哥,他年轻帅气,心地善良,还有正义感,就是性子像头蛮牛,脾气有时候倔了点。”阿玉笑着说。

    “怎么一提到阿豪你就笑,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我对豪哥只有感激之情,并不是儿女私情。”

    “真的是这样吗?”阿威又挑了挑眉毛。

    “好啦好啦,吵死了,想睡个觉都不行。”趴在桌子上的文财伸了个懒腰,“阿豪心中已经有婷婷了,你就别问那么无趣的问题了。何况人鬼殊途,即使两情相悦。也不会有结果。”

    阿玉一听,敏锐地捕捉到“婷婷”二字,这明显是个女生的名字,她问道:“文财哥,那个婷婷是谁?”

    “婷婷是镇上富商冯有财的独生女,跟阿豪是青梅竹马,自幼一起玩耍长大,感情深厚。不过婷婷后来去欧洲留学,走了一段时间,也是前几年才回到赤水镇。”文财揉了揉疲惫的眼睛。

    “那豪哥一直喜欢婷婷是吗?”阿玉怯怯地问道。

    文财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坛子里传来失落的声音。

    阿威等得一脸焦虑,问:“师傅怎么还没洗好?”

    素来了解九叔的文财笑了笑,说:“师傅洗澡比姑娘还磨叽,最快也得半个时辰,耐心等吧。”

    说完,文财去拿厨房盛了一碗白米饭出来,随后又点上三根香烛,插在米饭的正中央。“阿玉,这一时半会来不及给你准备什么好吃的。如果这些不够,等我回来,再给你烧些元宝蜡烛。”

    “谢谢你,文财哥。”阿玉温柔的声音从坛子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