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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凌晨,天还黑着,章晔便吩咐林风儿去备好马车,自己过来找妹妹。

    原以为妹妹应当还在睡,没成想一推开门就见她早已收拾妥当,他不觉有些失笑,看来妹妹对此行当真期待。

    此时时辰尚早,两人也觉不出饿,就只让小月包了一些简单的食水,直接坐上了马车。

    章晔昨天就已将此事告知了府里管事,管事因回道:“这吴城处处皆是依山而建,若说最适合观看日出的地方,莫过于灵山,而且此山正好离章府不远。”

    所以几人这就是在去灵山的路上。

    这灵山确实离章府不远,马车大约只行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而且之所以需要半个时辰,还是因为有的地方铺了石阶,马车行不上去,只好绕行了不少山路。

    说起来这灵山之所以得此名,还有个典故。传说数百年前,此地边上有个樵夫,靠上山砍柴为生,山上树木茂盛,因此他也总能满载而归,虽然柴火价格不贵,但总能勉强维持家用。

    有一回,他像平时一样早早背着斧子上山砍柴,下山时,却在每天经过的山路上看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这老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腰间还挂着个酒葫芦,他不由吃了一惊,连忙放下柴火,急步跑上前查看老人情况。

    到了这老人身边,他蹲下身探了探老人的鼻息,发觉还有气息,不禁松了一口气,这时他才觉出了奇怪之处。

    因为这老人虽然孤零零地一个人躺在这山间地上,但他的面色居然十分红润,离近了还能闻到一身酒气。

    再看他腰间的酒葫芦,盖子都已滚到一边,里面哪儿还有一滴酒!

    他擦擦被吓出来的一头汗,不由吁了口气,还好是虚惊一场,这老人不是受伤或者病倒,分明是喝醉了才躺在这里。

    但这山间空无一人,放任他倒在此处无疑不行,如今气温甚低,容易冻出事来。

    他抬眼看了看不远处花了大半天时间才砍好的柴火,还是觉得救人更重要,便背起老人下了山。

    回到家后,他先将老人放在自己屋里床上,准备拧条毛巾来给老人擦上一擦,因为老人脸上不仅有酒渍,还有倒在路边不知何时蹭上的土。

    等他拧好毛巾回来,却惊奇地发现老人不见了!

    他以为老人酒醒之后想要解手,便出来到家中各处去找,里里外外找了一圈也未见人,最后找到柴房,推开门往里一看,更加傻了眼。

    原来,他出门时还空空如也的柴房,不知何时已被柴火堆得满满当当,且码放得整整齐齐,高度直与屋顶平齐,根本走不进去,看起来至少几个月都不需要上山打柴了。

    他不禁感到大为惊奇,出得家门便将此事告知了邻里。

    大家听了,都说这老人必是山上的土地神,土地神感他心善这才显灵,说完还十分虔诚地朝山的方向拜了拜。

    从此往后,附近的村民都不约而同地称这山为灵山,久而久之,灵山也就成了正式的山名。

    此时章静姝来到山下,仰头看着这座山,只觉得望起来似乎不是很高,看来登上山顶并不是难事。

    她信心十足地与哥哥一同踏上了石阶,此时天虽未全亮,已有了一点点光,可以看到两旁树木十分郁郁葱葱,林间晨光熹微,偶尔吹来一点山风,也并不让人觉得寒冷,反而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听来甚为悦耳。

    爬了差不多一刻钟,章静姝微微喘气,眼前的石阶却仿佛丝毫没有缩短,仍是段段蜿蜒在山路间,简直看不到尽头,她这时才开始体会到古人说的“知易行难”。

    又爬了一刻钟,章晔见她额上滚满了汗珠,不由停下了脚步,先掏出手绢将章静姝额上的汗细细擦拭干净,然后让妹妹稍事休息。

    休息了片刻,章静姝觉得缓过来些许,就示意哥哥可以继续了,但这次爬了一刻钟左右,章静姝显然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章晔见状,心知妹妹应当是体力有些透支,若再勉强爬下去恐怕会伤身,他直接走到章静姝身前蹲下:“上来。”

    章静姝从小就是被哥哥抱着长大的,也一向知道哥哥性子坚毅,一旦做下决定便基本不容更改,她没怎么犹豫地便趴到了哥哥的肩膀上,双手揽住他的脖子。

    章晔刚刚一直迁就妹妹的步速,怕妹妹爬地太急,更容易累,此时没了这层担忧,瞬间放开步伐,走得居然比刚才还要快上许多。

    章静姝将脑袋抵在哥哥肩膀上,觉得十分稳当。听着哥哥均匀的呼吸,就知道哥哥背着自己是真的感觉轻若无物,她不由欢快地用脸蛋在章晔肩头蹭了蹭。

    章晔察觉到妹妹的小动作,不禁微微失笑。

    这次没过多久,二人就顺利到达山顶,章晔将妹妹稳稳放在地上。

    两人站定后,朝四周望去,却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咦?”

    因为从两人所站的地方向四周看,能够轻松地看到近处大部分山的山顶,若往下看,简直让人有晕眩之感,可见山之高。

    但二人上山的时候,明明并不觉得这座山高,而且登顶所费时间也的确不长。

    章晔与章静姝回头看看,方才恍然大悟,他们的出发地根本就不是山脚,分明是半山腰!难怪这座山能成为吴城最受欢迎的观景地,不仅是因为它那虚无缥缈的传说,也是因为从城里出发,这是最不费时也不费力的登顶处。

    两人想通这点,情不自禁地相视一笑。

    此时,天色更亮了些,山间雾蒙蒙一片,远处的风景几不可见,章静姝略微紧张地等待着太阳出来的那一刻,章晔却突然转头向后看去。

    章静姝不由问:“怎么了?”

    章晔答道:“有人上来了。”

    居然有人与他们这么默契,也选择了今天来这里观看日出,章静姝升起微微的好奇,过了一会儿,果然听见脚步声和人声,听起来仿佛有好几个人。

    也就在此时,章晔对妹妹轻声道:“回头。”

    章静姝一回头,只见远处的天际出现了微微的一道红光,红光的不远处,太阳从黑暗中露出了小半个金黄透红的圆脑袋,紧接着,这个脑袋越升越高,圆圆的太阳终于挣破黑暗,升上天空。一瞬间,金黄耀眼的阳光便弥漫开来,照亮了眼前的云海和山峰。这壮观的一幕,让两人都不禁怔然,赞叹到有些失语。

    身后,一声声的赞美也是此起彼伏。

    原来那一行人正好赶在日出的这一刻到达了山顶,其实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但大自然的造化之魅力似乎就在于,不管看多少次,每一次的感动却都不会减少分毫。

    更不用提上一次,几人也是天还全黑就起床,睡眼惺忪地坐上一段马车,到这里又爬山爬得气喘吁吁,兴冲冲地登上山顶,太阳却调皮地玩着捉迷藏,压根就不出现。

    这不,几人才又相约今天,却没想到这次还碰上了两个同道中人,而且还是如此年轻出色的人物。

    几人见章晔和章静姝回头,都拱手作揖道:“幸会,幸会。”二人也各自回礼。

    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年自我介绍道:“我名叫季仲,这几位都是我的同窗,我们都在吴城书院进学,敢问这位公子和小姐可是吴城人士?”

    章晔简单回道:“不是,我们外出游历,刚到吴城。”

    几人之前就觉得,如此出色的人物若是吴城人士,他们不该从未听闻才是,听说二人近日才到,才算解惑。

    说话间,几人已经从身上解下随身携带的画板和画具,选了一块平地放好,又对他们说道:“今天我们运气不错,总算看到了日出,这笔总算没有白带。”

    章静姝这才知道几人原来也喜欢画画,颇有得遇同好之感,而且见他们装备齐全,不由惋惜自己竟未带上画具。

    季仲自上山后,一直默默留意着她,这时见她面带可惜,不由开口相询,得知缘由后却轻松一笑:“这有什么要紧,你先用我的画,我晚些再画也无妨。”

    章静姝却不肯麻烦他人,何况对于作画来说,灵感很有可能就在一瞬间,她婉拒道:“多谢,但是我与哥哥等下还有事要办,这就下山去了,告辞。”

    季仲一听就知道这是托词,但是他们与自己毕竟素不相识,心有顾虑也不难理解,他体贴地没有强求,只道:“吴城喜欢书画的人不在少数,每月十五午时大家都会在城内的悦来酒楼举办文会,一起交流彼此近来的作品与心得,小姐若有闲暇,不妨到时同来参加。”

    章静姝自然是乐意的,一算时间,本月十五也就是三天后,便说到时有空的话一定参加。

    两人同众人告辞,便先行下山去了。

    下山比之上山,难度本就减小太多,加之上山时怕耽误了看日出,章静姝虽然走得不快,但也不敢在中途停留太久。下山却完全不需要赶时间,又有章晔陪着一路边走边聊,即便章静姝体力不佳,也坚持与哥哥一同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