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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静姝听完,不由开口问道:“那这阮姑娘现在究竟如何?可请了大夫?”

    这鸨母一听此问,连忙点头答道:“当天就请了大夫,伤得确实不轻,这不到了今日,还不能下床,真的没法过来伺候,我怎敢欺瞒您二位呢?”

    章静姝一时也没了主意,看来今日这阮冰嫣确实见不了,今日难道白走了这一趟?

    章晔见状,对鸨母问道:“谁跟阮姑娘关系最好?”

    鸨母马上答道:“那必定是小红了。”

    “就叫她过来伺候。”章晔道。

    鸨母虽不知这二位公子为何如此关心阮冰嫣,只听他们终于换人,就连声应好,走出去叫人了。

    片刻后,果然进来了一个姑娘,自称小红,来时还抱着一把古筝。

    她进门见了章晔二人,不禁十分惊喜,暗道今日居然来了两个这样标致的人,还点了自己?

    小红朝二人盈盈一拜,道:“请问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子?”

    章静姝却不想听曲子,只向她问道:“听说你跟阮冰嫣关系不错?”

    小红听了,不由心生警惕,这几日讥笑阮姐姐的人实在太多,她怕眼前这二人也是听信谣言,来看笑话。

    章静姝见她紧张神色,便知她应该确实与阮冰嫣关系不错,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她真像大家说的那样坏么?”

    小红此时却顾不得犹豫,只是马上反驳道:“不是的,阮姐姐一向都是很好的,只是被那无耻的赵明文骗了。”

    接着,便竹筒倒豆子似的将这件事从头说起,说了个明白。

    阮冰嫣原是个官家小姐,家境富裕,长得又是貌美如花,在家里十分受宠,父母给她请了专门的先生教导,因此琴棋书画都十分不俗,对琵琶更是偏爱。

    两年前她父亲不知被何人所害,不但自己下了大狱,判了死刑,还连累了全家,这阮冰嫣也就此流落红尘,在这群芳院初初亮相,便惊艳了全城。

    这阮冰嫣当年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突逢如此之大的变故,根本接受不了,到了这群芳院也是每日愣愣怔怔,清醒些就日日以泪洗面。

    鸨母刚开始还体谅两句,到后来便威逼、恐吓一起上,这才让她勉强出了台。

    不过提前已经说好,只卖艺不卖身,阮冰嫣毕竟有着她的心气,若是要遭受那么多陌生男人的羞辱,还不如自我了断算了,反正父亲亡故后,母亲也随父亲去了,这世上只有她孤孤单单一人,她已了无牵挂。

    鸨母见她心存死志,这才妥协应下。

    若是能就此下去,阮冰嫣从此就当自己是个楼里的乐人,每日只需弹她的曲子,倒也相宜。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世事常常不是人所能料的。

    半年前,赵明文第一次跟朋友来群芳馆,就恰巧撞见了阮冰嫣,阴差阳错的,正好捡到了阮冰嫣不慎掉下的指套,一段孽缘也由此开始。

    这姓赵的明明是个色中饿鬼,纯粹就是见色起意,在阮冰嫣面前却装得十分贤良,每次一到群芳馆,就点名让阮冰嫣出来弹琵琶,好似真是君子之交。

    这就不得不说起,赵明文虽然是个骗子,但是生了一副斯斯文文的好皮相,又读过几天歪诗,附庸风雅起来甚是有一套。

    他不知从哪里了解了些乐曲方面的知识,经常一来就点了阮冰嫣弹曲子,听完之后,每每还要点评一番,实则就是借弹曲多跟阮冰嫣套套近乎,巧言令色地讨佳人欢心。

    这还罢了,赵明文还给自己编了个动人的故事,说他从小就特别好学,一心想读书考取功名,奈何却出身商户,家里一定要让他继承祖业,否则便是不孝,说完便摆出一副长吁短叹的样子,闷头饮酒。

    阮冰嫣涉世未深,内里还是原来那个单纯心善的大小姐,听了赵明文这一番话,不禁对他很是同情,便破天荒地开口安慰了一句:“公子勿要伤心,只要心存大志,哪里不能读书学习呢?”

    赵明文自是十分意外,因为他来了这么多次,阮冰嫣除了愿意与他谈谈乐谱,从不开口说其他事,今日竟然开口安慰他,原来阮冰嫣吃卖惨这一套。

    他怎能放过如此良机,当即接道:“小姐所言甚是,是我肤浅了。”说完还作了一揖。

    可谓将装模作样演绎到了极致。

    阮冰嫣见他如此有礼,不免也心喜,以后就少不得同他多聊两句。

    赵明文抓住了阮冰嫣心软这一点,又爱她这一身书卷气,时常拿了几本诗书来投其所好,言语中又露出想要为她赎身的意思。

    他一本正经地承诺:“待我说服家中母亲,便为你赎了身,我要明媒正娶,将你迎进家门。那时我们自可日日谈论诗书,双宿双栖。”

    阮冰嫣听了,自然感动得一双妙目盈盈含泪。

    赵明文又趁热打铁道:“只是家中双亲年纪已大,若是突然听闻这个消息,只怕不悦,到时气病了反而不美,我还需细细斟酌,慢慢寻个机会说出来才好。”

    阮冰嫣见他真心为自己考虑,又对父母如此孝顺,当即点头:“公子莫急,还是以双亲身体为重,我自会等你的。”

    有了这番话,二人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春宵一度之后,更是水乳交融,浓情蜜意羡煞旁人。

    直到十日前,这美景被猝然打破。

    一个中年男子扔下一锭银子,指名要听阮冰嫣弹曲,鸨母一见不免心动,恰巧阮冰嫣无事,也就出来了。

    哪知她一走出来,寻芳院门口就立刻声势浩大地涌进来十多个人,打头的是一个妇人,看起来面目倒是寻常,但须知这是青楼,只要有女子进来,必会成为新鲜事儿,更不要说如此大张旗鼓。

    这妇人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冲着阮冰嫣来了,走近了抬手就是一耳光,当当正正扇在阮冰嫣脸上,力道甚大,一下子打得阮冰嫣摔在了地上。

    阮冰嫣脸上顿时清晰地出现了一个红红的巴掌印。

    鸨母这下立马就急了,这可是她楼里的招牌,岂能随便让人打?

    当即想上前挡着,却被前头进来的中年男子给一把拉住,原来这几人竟是一伙的!

    这还了得,楼里顿时乱了起来,外面坐着的人又是讶异,又是兴奋,瞪大了眼睛看戏。

    此时阮冰嫣倒在地上已被踢了好几脚,好在楼里的打手们听闻此处动静,迅速跑了过来,将进来的人一一拉住。

    鸨母终于得了自由,便走到这妇人跟前,质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专程来我这里闹事不成?”

    这妇人不屑地大声回道:“既能做下这等腌臜事来,你们还要什么脸面不成?还说什么清倌人,偷偷摸摸勾引有妇之夫,简直不知廉耻!”

    这下旁边顿时喧哗了起来,人人皆知阮冰嫣卖艺不卖身,难道只是个幌子?

    鸨母一听这话头,心下觉得不好,便想拉这妇人进屋再说。

    这妇人哪里肯走,她今日来,一是为了出这口恶气,二就是为了揭开这婊子的真面目,让所有人知道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人!

    因此她就站在大厅里,让家里下人大声唾骂,誓要搞臭阮冰嫣的名声。

    鸨母这时扶了阮冰嫣起来,其实打手来得还算及时,所以阮冰嫣只是受了些外伤,只是脸上红肿一片,看起来可怜。

    但接下来的事,对她来说,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