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余昔言送到医院,无需方意暖多言,方旭哲就做好了一切。
余昔言感受到晃动,也尽可能地保持沉默,只是偶尔会从唇齿间溢出几个模糊的音。
直到医生问到过敏史和有没有服用过药物时,方旭哲晃了晃余昔言。
余昔言有些艰难地掀开眼皮,眼前仿佛覆盖了一层白雾。
不知道想到什么,方旭哲先开了口,“她抗生素过敏。”
医生愣了愣,“全部都过敏?”
“青霉……氨苄西……过敏……”
余昔言张了张口,声音很无力。
余昔言想睁开眼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她实在使不上力气。
医生大概猜出了她要说的话,“这几样过敏的话,抗生素都不能用了。最近有没有吃什么药?”
“吃了……安眠药……两颗……”
余昔言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些,可她的意识还是很模糊。
她越来越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了。
“头好痛……”
余昔言尽可能地保持清醒,可巨大的困意和身体的不适压得她实在难受。
“她说头很疼。”
方旭哲复述了一遍余昔言的话。
听到方旭哲的声音,余昔言索性合上了眼。
她不再费心去想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要方旭哲在,她就会莫名的心安。
挂号、看病、拿药、住院、输液。
几乎所有的手续都是方旭哲一个人操办的。
为了减少余昔言的移动,方意暖带着她坐在一旁的座位上,安静地等着。
方意暖看着方旭哲跑来跑去,心里无限感慨。
她能帮得上的忙,也就是开车送了他们一趟、把方旭哲的手机给他以及照看一下余昔言。
方旭哲主动打破了他自己的规则。
从他明白自己爱上余昔言的那一刻起,他所铸起的高墙瞬间崩塌。
方旭哲将余昔言放到病床上,静静地看着她。
方意暖突然出声询问,“如果我哥知道你这样,他失望了怎么办?”
“那又怎么样?”
方旭哲替余昔言盖好了被子,“小姑,我已经当了他们的乖儿子那么多年,我现在只想做自己。”
“你和哥真像。”
方意暖笑了笑,“我处理一下事情,待会再回来,照顾好她。”
方意暖说完就走了。
方意暖想,作为一名老师,她大概是要阻止他们,也不该让他们独处。
可作为方旭哲的姑姑,她又有些私心。
在方旭哲还小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太过于成熟稳重了,所以在方皓天想让方旭哲跳级的时候,她阻止了。
希望你能健康快乐的成长,希望你能有一个难忘的青春,是我作为姑姑的私心。
正是因为明白方旭哲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所以方意暖才会短暂地离开。
方旭哲轻轻拉住了余昔言的衣袖,“醒过来,好不好?”
“你这样……我很担心。”
“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回答方旭哲的,是长久的沉默。
方旭哲叹了口气,静静凝望着她。
冰凉的液体一点点进入余昔言的身体,余昔言挣扎了一下,却被按住了。
“别动,针会歪的。”
方旭哲的声音,轻轻落在余昔言耳边,像是打开铁锁的钥匙。
余昔言在睡梦中挣扎着,终于找到了钥匙。
打开生锈的铁锁,推开那扇布满灰尘的门,仿佛一束的光穿过她的胸膛。
余昔言缓缓睁眼,那一束光正巧照在了她的身上。
看着背对着窗台替她遮光的少年,余昔言仿佛看到了贯穿她生命里的光。
“方旭哲。”
“我在,我一直在。”
这句话,好熟悉……
余昔言的眼角,无意识地划过一滴泪。
方旭哲轻轻地用纸巾擦去她眼角的泪,“我们家小孩,怎么哭了呢?”
余昔言忽而低头笑了,慢慢地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方旭哲,你怎么学我说话。”
余昔言话音刚落,方旭哲就把保温杯递到了她嘴边。
“先喝点温水润润喉,不急,我们慢慢来。”
余昔言伸手接过保温杯,低头喝水的那一瞬间,豆大的泪珠也一同滑落。
方旭哲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搂住了她。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是言言,我想让你不那么难过。”
“抱歉,我很笨,我不会安慰人,但是陪哭是小朋友都懂的道理。”
“哭吧,我陪着你。”
就像……你曾说过会一直陪着我一样。
余昔言伸手将保温杯放到桌边,而后紧紧地抱住了方旭哲。
“我梦到我哥哥了……他说他一直在,他说我是他的骄傲,他说……他说爷爷没有怪我……”
方旭哲轻轻拍着余昔言的背,学着她从前的样子安抚她。
“我们家言言这么好,有很多很多人喜欢你,小孩已经很棒了。”
余昔言心里最后的那道墙,好像一瞬间就崩塌了。
小孩已经很棒了,这是她曾经多么渴望听得到的话啊!
她好像能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喜欢方旭哲了。
他们是一路人,从始至终都是。
她懂他的不安与心酸,她曾给过他糖果与拥抱,而他也在笨拙地回应着。
余昔言轻轻逝去眼角的泪,从方旭哲怀里退了出来。
不该让他为难的,余昔言想。
“方旭哲,我和你说一说,关于我哥哥的事吧。”
余昔言动了动,这才发现平安锁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你怎么把平安锁还给我了?”
方旭哲垂下头,有些自责,“你把平安锁给我了,但是你病了……”
余昔言闻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方旭哲的头。
“和这个没关系的。”
余昔言收回了手,温柔地看向方旭哲,她的眼尾还泛着哭过的红,看起来可怜得想让人忍不住磋磨……
“平安锁,还是放在你那里我比较放心。”
方旭哲的心仿佛被她的温声软语敲击着,一下又一下。
“为什么?”
余昔言对上方旭哲真挚的目光,没由来的有些心慌。
“我跟你讲讲,从前的事吧。”
余昔言岔开了话题,方旭哲也没再追问,只是乖乖地坐在病床前,听她的过往。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告诉我,我曾经有一个哥哥,但是爷爷奶奶当时不想要,所以他没有生下来。”
“他那个时候,已经八个月了。”
“母亲告诉我这些,是要我背负着他的命运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