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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压力测试

    巫明丽稍稍回忆了一下,于小鸾应该是选秀进的,而下一次选秀理论上是四年后,皇帝陛下立太子时开了一次选秀,为太子、诸王、宗亲、重臣择选女子。

    那一年的于青已经升任秋风关将军,他的女儿,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作为人质,都要参加那一次的选秀,然后被指婚,然后小姑娘在婆家被折磨,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而她的婆家败落后全家被发卖,小姑娘当然也在发卖之列。

    除了父亲出任京官的那几年,小姑娘这一生都很凄苦。

    巫明丽让徐妈妈赏了王喜哥和珍珠,想想又让他们找薛芹再办得两件事,其他的便就这样放下。

    接下来就要为冬至的宴会做准备。

    本朝认为冬至是一阳始生的日子,非常重视冬至,冬至必有大朝,即京城五品官之上者都入宫在外朝陛见,完成一系列礼节后,获得皇帝陛下赏赐的食物和酒水,然后不那么重要的人就可以回家了,宗室、勋爵和皇帝陛下指名的重臣则可以留下参加晚上的筵席。

    如此庞大的筵席,每年都要花上至少一个月的时间筹备。

    皇后殿下自然也要亲手安排其中涉及内外命妇的部分。

    巫明丽今年新嫁,恰好又遇到了丈夫打猎被困的事儿,于是,虽然她很能干,皇后殿下还是放过了巫明丽,没有让她立刻胁从筹备冬至筵席,又有几个守寡的王妃也没被调进宫干活,吴王妃、蜀王妃、康王妃、礼王妃,以及未嫁之十四、十五两位公主投被摊派了任务。

    蜀王妃没少被皇后训斥添倒忙,不过她倒也不生气,反而被骂得越凶她越高兴,仿佛这样就算是皇后殿下给的体面。

    有日子巫明丽去问安,恰好遇见蜀王妃,蜀王妃一定要趾高气昂,将各种单子抖得哗啦作响,又要揉着肩膀、胳膊,说:“这几天陪母后娘娘看本子,真叫人头晕眼花,累极了。真羡慕弟媳妇儿你无事一身轻。”

    巫明丽终于忍无可忍反怼了她一次:“既然这么着,不如咱们找母后去说说,让母后把你的差使给我,反正也不难,还可以治好您的头痛眼花之症。”

    蜀王妃便不敢吱声了,皇后殿下确实在被气急了时说过“你怎么没有你弟媳一半儿聪明!”

    那蜀王妃当然就不敢再继续挑衅了,再说多了,说不定皇后殿下真的把巫明丽拉进去,把她踹了。

    冬至大宴的前一天,终于有侍卫跑回来说,李琚等人已经脱困,正往京城赶来,他们连夜兼程,预计冬至凌晨能进城。

    凌晨时候皇城下了钥,李琚他们会在大哥吴王家暂住一晚,早晨偷偷溜回来穿戴好了去参加前朝。

    巫明丽算了算时间,便叫人提前将朝服准备好,又将香皂等准备好了,烧上热水,明天一早李琚一回来,立刻洗漱穿戴,方能不误时间。

    想想,巫明丽又叫人裹了一包点心等物送去,以防冬至早上来不及吃东西,生生要饿到晚上了。

    虽则陛下分赐食物,可那些食物分量小又难吃,还不够李琚塞牙缝的。

    如此才算收拾妥当了。

    这一日,巫明丽因想到明日下午可以见一面父母,心情无比愉悦,做事说话,看着和往常一样,不过就是带着一种喜悦之情。

    整个玉芷宫,也因为女主人的愉悦和男主人的缺席,浮动着一层轻松快乐的气氛。

    即便椒房宫来人传话说,帝后召见巫明丽,也没有丝毫动摇巫明丽的期待和喜悦。

    巫明丽换了一身常礼服,选了清芳、杏红两个陪同前往。

    才刚进门,巫明丽就很敏感地觉察到,蜀王妃看着她的视线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到了屋内,行礼时,巫明丽又发现,皇后看起来似乎很严肃,皇帝陛下又似乎带着点怒气。

    但是,都是演的。

    人可以演,但是不刻意模仿或者修改的话,的小动作、小习惯不会变。

    皇帝陛下真正生气时,眼白部分会充血,指甲也会发红,皇后如果心情不好,面部的肌肉调动会更多。

    巫明丽将最近几天的事儿盘了一盘,马上想通了。

    以上一切都发生在行礼问安的瞬间,被叫起身后,巫明丽很乖巧地站在一旁,不急着入座,而是直接问道:“蒙陛下、殿下召见,想是要事,妾不敢耽搁,请陛下、殿下的示下。”

    皇后张了张嘴,习惯性想搭一句,想想场合才忍住了,就看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拍拍炕桌,喝问道:“你们,向禁军副指挥使送礼,是怎么回事儿?”

    皇帝陛下没有说出“身为皇子结交武臣”的话,就算有朝一日果真父子成仇,也是家丑不可外扬,他不会在人前说出怀疑儿子的话。

    而且他并不怀疑十六儿,就更不能给儿子留个话柄。

    电光石火间,巫明丽又想通了,皇帝陛下果真怀疑李琚,连问都不会问,这个环境,她也不能辩解时把隐藏的事情翻到水面上。

    巫明丽于是说道:“启禀陛下,这原是妾的主意。殿下出猎,迟迟未归,虑及殿下的师父可能为殿下担忧,故而假托伴读的名义送去了一份薄礼,以表徒弟对师父的尊敬。所付之礼,仅有吃穿,且无造办之物。”

    “即便明面上说得过去,也改变不了事实是你给宫外的人送了礼物。你说实话,是你的主意,还是十六的主意!这么莽撞,我一猜就是他干的,你是个精细人,必不至于此!你不用替他掩饰,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难道我能怎么他不成!”

    巫明丽回道:“回禀陛下,属实是妾的主意,动的是妾的俸禄。请陛下细想,果真是殿下的主意,礼单岂会如此单薄抠搜?”

    皇帝陛下再次问道:“十六媳妇儿,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果真是你的主意,与他无干?他送师父,天经地义,但是你送,反而不对!”

    巫明丽礼了一礼:“回陛下话,确实是妾的主张,妾行事不周,让您生气,是妾的罪过。”

    堂下一片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吴王妃起身说道:“十六弟是好的,只是不爱想太多。十六弟媳也是好的,自然为夫君考虑周全。”

    吴王妃一向沉默寡言,不大说话不出头,今日在场其他人都当了缩头乌龟,她是长嫂,不得不出来冒这个尖儿。

    皇帝陛下突然“哈哈”一笑,然后挥挥手,示意吴王妃坐下。

    方才还冷得能结冰的气氛,一下就缓和了。

    皇后也面露笑意,与皇帝笑道:“可怜见的,你把孩子脸都吓白了。还不安抚她两句。”

    皇帝点点头,和颜悦色地看向巫明丽,果然见巫明丽额头上沁着一层冷汗,小脸煞白煞白,毫无血色。

    皇帝道:“十六媳妇儿,坐!你是个好孩子,非常好。今天说的事,你不用在意,十六拜个师父,我能不知道?我不同意,他也认不下这个师父!他这小子,永远学不会蝎螫螫的。不过,为了他好,还是给他师父派个新任务去。”

    后面的事皇帝没有再说,而是和皇后聊起了冬至,聊起了于青家贫寒极了,他要给于青一笔赏赐等等。

    巫明丽面上做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样子,心里又算上了:皇帝陛下既然说,为了十六皇子好,要给他师父派个新活,便是要调离禁军甚至皇城的意思,这是一种避免皇子和禁军勾结的考虑。那么,于青要被调离禁军,刚好碎叶太守出了事故,她记得今年北方又寒又旱,想来明年春天必定水草不丰,西北将有事故,为了安抚人心,保护互市,维系往来……那就是,碎叶了。

    虽然于青早晚有因战功累封为勇毅伯的一天,可真到了这一切的起点,巫明丽又有些怅惘。

    于青这一去,妻子儿女老母亲必不会随军,一家人分割两地,其中思念牵挂,岂是言语可以描述!

    然而于青的志向,又在沙场狼烟,让他一直在京里做个哑巴,难道他就高兴吗?

    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