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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上学读书10

    朗朗书声,夫子评断,隔着高墙、红窗,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想得见,苏三奶奶似乎回到了从前。

    尚在闺阁时,似乎也是这样。姨娘生的弟弟,甚至姨娘的远房族亲,只要出身清白,略有天分或小有资财,就可以在苏家私塾附学。

    而她们姊妹,想学诗学句,却进退无路,只能困在尺室之内,做女红,染指甲。

    一方小院是一个女人的一生,出嫁是从一个院子到另一个院子。

    院子之外是什么呢,《女诫》之外又是什么呢?

    正在彷徨间,于鸾突然拿走了苏三奶奶手里的笔记:“既然想问,就拿去给先生们问问。那是我干爹,看个文章怎么了。”

    三奶奶下意识往旁边一蹿,把笔记抢了回来:“不行不行,那是外男,怎么能看我们女儿家的文字?”

    于鸾在心里暗暗给苏家的规矩翻了个白眼,大奶奶仿佛被惊醒了一样,忽然支棱着坐起来,擦了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说:“外男,什么外男,哪里有外男?”

    于鸾解释了一句,大奶奶又斜靠着椅子快要睡过去了:“不就是看个文章,他们外面男人是看考卷的,将文章从八股开始,什么破题承题的,谁稀罕这些死古板。你咋不去问问你姐姐和你干娘?”

    闻言,于鸾大为赞同,便看向三奶奶:“三嫂,要不,过两天咱们去城东赏木香花?我姐姐也去的。找我姐姐和你说说这份读书笔记嘛。”

    苏三奶奶看着大奶奶说:“大奶奶二奶奶都不去,就咱们俩去,合适吗?”

    大奶奶直摆手:“合适合适,你们去吧,我和老二家的懒得动弹罢了。你们把双喜班请来,我们自己乐呵。”

    三奶奶又犹犹豫豫地说:“还有夫人和国公爷呢——翁姑在,咱们乐自己的去了,是不是不太好——”

    大奶奶道:“这也问那也问,那你别去了。”

    于鸾在旁边憋笑得想咳嗽。

    但就这么说好了,过两天去赏木香花时,叫上三奶奶,让信王妃看看文章。

    说话间,外面又问过了好几个,中间略微休息片刻,马上又继续考较。

    四十二个学生,一共花了三个时辰才将将问完。

    五个塾师与巫山长商议过后,按照年纪和灵性排序,最后取中其中三十六个。

    没取中的六个,都是完全照搬了柳崇鸣的“标准答案”,同时没有任何个人见解。

    巫山长教书这么多年,什么弟子没见过?就这种天上掉饭都不知道吃的,真没见过。

    不适合走科举之路,直接筛掉。

    择定名额,分开班级,固定坐席,然后由专门打杂的书童和学生,给他们每人记录好籍贯、生辰、名字、父母、保人、地址以及外貌特征,将书院的规矩册子发给他们熟读。

    以后每天卯时准点开课,下午申时结课,学生完成所有课业后方能离开,不分寒暑。若秋冬春初,到卯时尚未天明,则第一课就是抽查背诵或体力劳作。

    柳崇鸣等一心向学的弟子兴奋激动得脖子都红了,柳大哥儿等无心读书的娃儿眼睛红红的,兔子一样。

    简进心中暗暗吐槽,他还想哭呢,造了什么孽,他一个进士,前六部郎中,半步侍郎,要在这里教他们!

    巫山长告诫完毕,示意简进也劝勉两句,简进笑眯眯地盯着柳家大哥儿:“大公子这般表情,是不愿意读书吗?”

    大哥儿撇嘴。

    简进接着说:“不喜欢读书,是因为不知道读书的好处。再给你读一万本书,读出来书中自有颜如玉,你也就喜欢了。”

    大哥儿呆在当场,二哥儿眼看要被哥哥坑死了,忙说:“禀告山长,我哥——我哥这是——喜极!而泣啊!”

    大哥儿擦了擦脸颊,悲痛莫名,口是心非:“是是,学生这是喜极而泣。”

    简进的笑容往回一收:“最好是这样!国公为了你们,又是拨人又是腾地方的,你们若不能读个明白,就是辜负父母,就是不孝顺!明天卯时,所有人都必须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谁敢迟到,明儿一整天,都站在教室前面,给同窗做做表率!记住了吗?”

    大哥儿二哥儿在心里哭得更大声了。

    总之第二天一大清早,国公夫人、大奶奶二奶奶千叮咛万嘱咐,目送小厮们送孙子(儿子)上学。

    时天色已明,国公夫人也不好说太早了折腾,只能感慨:“以往这时候,孩子还在睡觉呢,这学里也是,晚一些又怎么样?”

    于鸾劝了两句“日头长了,中间有午歇,以后再不能昼夜颠倒着瞎混”,国公夫人寻思在理,也便不啰嗦这个。

    又过几天,大家习惯了孩子们每天早出晚归,背课文写文章,看看他们也没挨打,那边夫子也不怎么骂人,于是又都觉得好了。

    到了四月十九,城东的花圃主人送信说,再不去看,花儿要谢了,信王府便攒了一个小局去赏木香。

    这次只有巫明丽、花枝儿、灵芝、阿蔓四个,并上次没去过城南的一些丫鬟婆子,以及晴春斋各门客的女眷。

    算私人行程,巫明丽只叫人和巡防司报了一声,带去的都是自家的侍卫。

    国公府那边,于鸾拽着三奶奶也一起凑了过来。

    于鸾提前发了帖子来,巫明丽就安排于鸾和三奶奶同乘,花枝儿灵芝同乘。

    三奶奶人上了马车,还在念叨:“哎呀哎呀,于礼不和。”

    见到了巫明丽,问了安,还在小心翼翼地说:“咱们真就这么出去啦?万一被人看去了,怎么是好?万一,被人传话说不守规矩,岂不是为难?”

    她一边说,一边用余光去瞟帘外的风景。

    马车正在街上行驶,路过几处闹事,家丁侍卫们疏散人群,远远地看见有讲经筵的,耍百戏的,摆摊叫卖的,招展的酒旗店幡花花色色,迎风摇摆。

    好热闹,好新鲜。

    高墙深院,规矩训诫,一重又一重,锁得人动弹不得,可是天性里那份追逐快乐和自由的欲望,即便没有阳光雨露沃土熏风,也从石缝里疯狂地生长。

    三奶奶瞟着帘外的街市,身在这里,心却不由己。

    于鸾调侃:“那,要不我把帘子钉死了?”

    三奶奶“哎呀呀”叫起来:“别别。”

    巫明丽低低笑几声,于鸾亦笑,然后将三奶奶写的心得交给巫明丽,道:“书院那边考较学生的入门之作,我也给三奶奶拿了一张。三奶奶也做得一篇心事,请姐姐帮忙掌眼。”